分手之後（中）

弄髒了衣服可以洗，失了面子就收不回來了！

怎麼又和面子扯上關係？在市場裡沒人注意你穿什麼？

雖然不覺得衣著會為他增加什麼面子，和夏依依一起出門，李風還是努力配合她的衣著標準。

但有時他也任性地隨心所欲，尤其是去市場買菜。他常常就是那個一頭亂髮、一件舊格子棉衫配一條舊牛仔褲的李風。這時候他可以感覺到夏依依有意和他保持距離，大概想裝作他們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回想，當初和夏依依交往的時候，他就是這種面貌。他從不曾刻意選擇衣著，最多是努力把天生鬈曲的頭髮撫平。

那時候的夏依依從沒挑剔過他，甚至常帶著欣賞的眼光，用她那雙纖細的玉手撫弄他的亂髮。

現在她會振振有辭地說：如果你不穿得體面去面試，人家會要你嗎？如果你不修邊幅去談生意，人家會願意和你合作嗎？

餐廳室內裝潢簡約，潔白的桌布上燭光搖曳，夏依依很滿意她的選擇。

吃到一半，夏依依很驚訝看到，她的主管凱文帶著一位亮麗的女子走進來。

凱文是離婚的單身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略微偏長的臉形，五官並不突出，而且很明顯地頂上頭髮已經開始稀疏。但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不難看出是精明幹練的人物。

兩方禮貌寒暄，介紹彼此伴侶。

夏依依感覺凱文看她的眼光似乎與平日不同，他還誇張地把她從頭看到腳說：妳今天真漂亮。然後對李風說：你是個幸運的男人。

簡短交談後，凱文和他的女伴在餐室的另一頭入座。

之後，夏依依就分了心。她雖然背對著凱文，但似乎能感應到他的眼光不時落在她的身上。

對於李風興致勃勃評鑑盤中菜餚的話語，她覺得像隔了一層玻璃，只在耳邊嗡嗡作響。

●

自從他們買了房子，李風最大的樂趣是逛工具材料店和園藝店。

當初買房子的時候，他就堅持院子一定要夠大，夏依依則堅持房子本身要夠大。終於在他們有限的預算下，買了這棟兩房兩廳的五十年老房。他們想把房子脫胎換骨，慢慢整修成他們理想中的樣子。

一開始夏依依也興致盎然地和李風去購買工具和材料，但很快她發現自己不喜歡這些刷油漆、挖泥土，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工作。

算了！我們努力存錢，存夠了再找人來做，一口氣把這房子裡裡外外整個重新裝修一次。

妳不知道現在工錢有多貴，整個翻修大概和再買一棟差不多價錢。

所以你該積極賺錢，有了錢，誰還計較這些花費！

其實也不完全是錢的問題，我喜歡自己動手做。如果我能親手打造出自己的家，那太有成就感了！

你的成就感就來自這些不起眼的事？我看一般工匠會比你做得好。

不管怎麼說，自己做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你真是人如其名，是個不切實際的瘋子。有時候她會對李風的本末倒置的選擇感到懊惱。

那時候怎會和李風好起來的？有時候夏依依不禁思索著。李風並沒變，他還是當年她愛上的李風。

她就是被他不拘小節的藝術家氣質吸引，和他在一起可以激發她無限的浪漫，浪漫讓她產生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她記得那時候她非常快樂。  

是她變了。當她發現藝術家的氣質是建立在拒絕物質的束縛上，她對他的感情基柱就開始動搖了。

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人活著不就是要往上爬、往前追求，原地踏步不就是浪費生命。在校園裡可以不切實際、可以浪漫、可以虛無，但踏入社會，就必須面對現實、面對世俗的價值。

她要的是可以看得到、摸得著，實實在在的東西，外在強於內在是現實世界的新規律。

如果他們倆性別交換一下，他們的婚姻是不是就完美了？

她仔細想想，不認為和性別有關。如果她是男人，她還是不會喜歡一個在家煮飯的黃臉婆，她要一個精明能幹的女強人。至於李風，他可能並不在意他的另一半是什麼樣的性格或有什麼樣的追求，他能自得其樂。

●

自從在酒莊碰面之後，凱文似乎對夏依依另眼相看。他常找她單獨討論一些工作計畫，也常鼓勵她研發新的構想。

有次他們一起出差，會後，他請她去一家很有氣氛的義大利餐館。幾杯紅酒後，他們的目光如蠶絲般綿綿糾纏起來，傳遞著言語之外的訊息。

妳知道嗎？妳是我見過唯一有外貌又有頭腦的女人。

對這點夏依依一向充滿自信，她很高興凱文有識人之明，他是個伯樂。

她知道自己很崇拜凱文這種精明能幹、能呼風喚雨的男人。當女人對男人產生崇拜之心，愛意也會不知不覺地滋長出來。

相對的，如果女人失去了對男人的崇拜，愛意也會不知不覺逐漸消逝，就像她對李風的感覺。

但是她自覺是個有理性的女人，她不要一夜情，也不要婚外情，她不會把自己投入爛泥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