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果話親情
千禧年元月,我們搬入加州矽谷薩拉度加(Saratoga),退休後來美跟我們一起居住的父母親極為好客,於是整天呼朋喚友,我家成為鄰里一群老人的歡聚場所。他們喜歡聊天聚餐,平日又愛栽花種菜,幾乎家家都種上了枇杷、石榴、櫻桃、金桔、葡萄、桃李橘等果樹,南瓜到處爬,冬瓜滿地生,番茄壓枝頭,各種蔬菜欣欣向榮。那一代老人十分親近土地,只要一家培育出了秧苗,幾年後其他幾家院子裡便也碩果累累。
如今我最愜意的事情就是走進院子,站在樹蔭裡,伸手摘下一顆熟透了的枇杷果,從它的蒂頭處兩三下將那橙黃色的薄皮撕掉,柔軟的果肉開始流汁,這時的我,迫不及待咬一半枇杷肉,然後摳出果核,再將餘下的果肉放入口中,慢慢品味。
抬頭望去,籬笆牆上空橫著的兩根細電線上,兩隻鳥兒嘰嘰喳喳,搖頭晃腦地看著我,似乎在指責我搶奪了牠們的美食。大自然的生態是神奇的,許多植物需要動物來傳播自己的種子,果子在成熟季節裡就會用它們的顏色、氣味或味道吸引動物。院子裡這棵枇杷樹,前幾個星期果子還是青澀的,這幾天在熱烈的陽光裡,果子變得黃澄澄的,在寬大的深綠葉色中,一串串的枇杷顯得格外耀眼。
看著小鳥在電線上飛來竄去,鳥叫聲似乎還在招呼著遠處的小夥伴,這些天院子裡的小鳥比平常多了許多。我又嚐了一顆枇杷後,便去旁院收拾花草,反正有一整樹的枇杷,足夠我和鳥兒們分享一季。小鳥在樹中跳躍著,通常會吃一半,剩一半;前一天飛來幾隻烏鴉,落在樹上,不一會噗噗地飛走,嘴裡叼著枇杷果,邊飛還邊嘎嘎叫著,彷彿在向院中幹活的我示威:我拿到果子了。
枇杷熟了,味道甜潤,母親節時孩子們來家,這是我可以大肆炫耀的時刻。放穩梯子,拿好剪刀,提著籃子,一步一步登梯,將平日裡搆不著的枇杷一顆顆剪下來。其實熟了的果子一擰就能摘下來,可這種摘果方法,果柄處會留下洞口,除非馬上吃,否則一兩天就會變色腐爛了。
小孫女在樹下穿來穿去,學大人用著小剪刀,她的臉上掛著微笑,不一會就裝了滿滿一籃的枇杷果,孩子說帶回去可以分給朋友們嘗嘗,她們的話語觸動了我:老一輩的傳承,分享是一種快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前院還有一顆長著綠色果子的樹,每當果實滿枝時,松鼠就來作客,每年四、五月,果皮滿地狼藉,我十多年來總是嘟嘟囔囔地抱怨為何前屋主不種一棵正宗的桃樹?直到有一天朋友問我摘不摘樹上的杏仁果,我才恍然明白美國的杏仁長著一副野桃子的模樣。後來想保護果實,但樹太高太大,幾乎找不到這麼巨型的網子,再說登梯子一顆顆地摘果子,還要用工具費勁打開並曬乾,想到這些麻煩,我選擇直接放棄。往後年復一年,杏仁果餵飽了松鼠,到我嘴裡卻寥寥無幾。
左旁院有株翡翠色的新疆帶籽葡萄,是父親在朋友處剪來枝條栽種的,二十多年過去,那獨特且多汁的綠瓤甜葡萄即使在盛產水果的加州也無處可覓,夏日裡成了我們的大餐。感謝父親當年栽種下的果樹,留給了我們美味的享受,還有親情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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