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帥長青
說到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Douglas McArthur),恐怕無人不曉英名,尤在剛紀念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和中國抗日戰爭勝利八十周年之際,很多人應能記得那張二戰尾聲裡日本受降儀式的著名照片,其中那個雙手置後、嚴肅注視日本代表簽字的魁梧將領,正是身為太平洋戰區盟軍最高指揮官的麥帥。我稱他麥帥當為簡便,同時也與他的偉岸身軀和十足帥氣難脫干係。
要知道,麥帥是包括艾森豪威爾(Eisenhower)在內的僅有五個陸軍五星上將之一,是天才將星、軍魂和浩瀚將官叢林中的長青樹。
麥帥不僅身經百戰,聲名赫赫,同時又是頗富爭議的歷史人物。記得我八○年代在美國研究所選修美國政治課,我的教授特別以他為例,反覆重申美國民主制度中「文人至上」(Civil Supremacy)的原則。此典出自五○年代韓戰中的麥帥,他受命任聯合國軍司令官,出奇兵,使大招,擊退一度得手的北韓軍後,又向北乘勝追擊。
也許是打得興起,麥帥一度想懲罰中國,直接交手,甚至斗膽頂撞無意擴大戰火的杜魯門(Truman)總統,結果被後者削職拔官,被迫解甲。
麥帥的疏忽在他於風調雨順時,忘記了真正的三軍司令是總統,而他作為軍人,哪怕官階再高,唯有俯首聽命之份。稀奇的是,其時美國民心全在麥帥一邊,當他奉召返國時受到民眾夾道歡迎,還應邀到國會演講。麥帥慷慨陳詞,藉一首歌詞抒發胸懷,「老兵不死,唯褪隱耳」(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y simply fade away),至今延為美談。
我的美國史教授還敦促有條件的學生,去位於密蘇里州名為獨立城的杜魯門圖書館親做調查研究,接觸第一手資料,藉以培養認真做學問的好習慣。我們夫婦和一個台灣同學一起開車去了那個設在杜魯門家鄉的圖書館,果然看到一些報刊雜誌上看不到的官方文件和圖片資料,對杜、麥紛爭斬獲深層了解。
另一個意外收穫,是在圖書館裡巧遇正在那搜集資料的大陸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研究員華慶昭先生。也許因孤身一人在美,他看到我們幾個海外學子頓覺分外親切,燃起了他鄉遇故知的溫情,主動邀請我們到他下榻處,為我們精心製作了一頓地道的炸醬麵供我們享用,那可是我們夫婦來美後首次吃到的極為可口的中國麵食。華先生回國後,陸續出版了如「從雅爾塔到板門店」等多部力作,影響很大,可惜我們以後再無機會重新見他。
二○一九年我有幸訪問美國國防部所在的五角大廈,看到大樓每層的寬闊走廊牆上,都布滿琳瑯滿目的專題畫廊。多數畫廊展示的是各大軍種的專業特點和軍事威懾力,有些則詳細介紹曾在軍中服務、甚至出生入死的好幾位美國總統,還有的渲染褒獎諸如國防文職人員等的英雄團體。但一個明顯例外,有一條畫廊全部用於表彰麥帥對軍隊的卓越貢獻,可見這位曾叱吒風雲、非同凡響的軍隊領袖的影響力無可替代。
麥帥歷經一、二次大戰,二戰中他一度受挫被迫撤離菲律賓,心猶不甘地說了句「我會回來的」名言,以後竟變為捲土重來的同義詞。他言出必行,最終以勝利者姿態出現,重返菲律賓,又率部占領日本,迫使日本走上憲政之路。
去年春,我們夫婦去南韓首都首爾遊覽,國際航班全都降落在海港城市仁川(Incheon),我馬上意識到這是當年麥帥出其不意上岸夾擊北韓軍的著名登陸點。從仁川到首爾需坐近一小時火車,我們一到首爾就設法參加了一個旅遊團,去三八線附近的非軍事區參觀。在一個廣場上,我們看到杜魯門總統的銅雕像,而幾個中國來的訪客卻不知杜為何方神聖,我們主動為他們翻譯講解。
其實韓戰開打時,我也只是個幼童,聽母親說,我的外公曾加入志願軍入朝,但他擔任部隊文書,並未直接上戰場,難怪我後來常看到外公冬天頭戴一頂頗像志願軍士兵戴的那種棉帽。外公的志願軍經歷為他爭得榮譽,也為他在以後的諸多運動中意外地提供了保護傘,避免了像他那樣有些房產的人,通常會遇到的如抄家和批鬥之類麻煩。
(上)

FB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