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德國獻廚藝

廚藝的意思，按我的理解即為烹調的技能，說到這，我們家算是十分美滿的，三代共七人，不大的家但卻有兩名廚藝高手。我的ABC台裔媳婦，打小從祖母那裡學來一手正宗的台味中餐，讓我們全家讚不絕口，從滷肉飯到三杯雞、炒空心菜，無不精美。還有一個是我的半子，他從母親那裡繼承了一套上海本幫菜的手藝，什麼醃篤鮮、紅燒肉、醬肘子到清炒鱔糊，樣樣可謂道地滬上特色。

至於我的四口之小家，我算是家庭煮夫，太太負責買菜，我則保證把飯菜煮熟。弄幾個本地的家常菜，如毛豆子炒鹹菜、咖哩洋山芋、雞毛菜蛋湯等是可以的，但根本談不上什麼廚藝。

上世紀八○年代後期，我和太太先後出國，來到了當時西德的科隆市，落地在科隆大學。初次出國一切都是陌生的，幸好我們結識了一對友好的德國老夫婦漢斯與洛蒂。他們對千年歷史的中華文明有濃厚興趣，我們坐在咖啡吧裡，從長城聊到兵馬俑，從中國的竹筷聊到北京的烤鴨，所有這些無一不讓他們著迷。

我們還向他們介紹了一些其他的中國文化與習俗，如有地方特色的戲劇，高昂的秦腔和變臉的川劇；我們的竹子除了做成筷子外，還有竹子做的床和枕和整套家具。如此等等的交流，大大提高了他們對中華文明的認知，我們相談甚歡，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一個下午我們接到漢斯的電話，邀請我們去參加他的生日聚餐，我們很高興地接受了這份熱情的盛意。接著我和太太商議帶什麼生日禮物給漢斯？最後我們決定，何不自己動手做個中式飯餐，讓兩老品味一下中華料理的真味，以此作為獻給漢斯的生日禮物。太太對我的烹調一向是不敢恭維，但這次她認為我的廚藝在德國人面前還是可以被認可的。

告訴了漢斯我們的建議，他欣喜地接受了。接著我們緊張地商議菜單，並做相應準備。首先是「做飯」，幸好我們早已學會如何在平底鍋煮飯。考慮到德國的飲食習慣講究簡單而健康，我們決定了兩菜一湯的食譜。學校附近有家韓國人經營的小超市，在那裡我們買全了所需的食材。一切就緒後定好一個周末，漢斯開車來接我們。

是日我全副武裝上陣了。這是我第一次在國外顯示我的身手，定下的菜單是最普通的中式家常菜，也是我的拿手菜，所以我胸有成竹。第一道番茄炒蛋，當紅黃絕配的盆子端上桌時，漢斯與洛蒂頻頻點頭。第二道是家常豆腐，把豆腐煎香後澆上炒香的肉糜，白色的豆腐上覆蓋著墨色的肉醬，看上去黑白分明。第三道更是最普通的上海家常油豆腐細粉湯。

當兩菜一湯配齊後，大家動筷了。洛蒂先嘗了一匙炒蛋，「番茄我們一直是做沙拉的，想不到與蛋炒在一起這麼好吃。」她對我們說。

接著漢斯笨拙地揀起一塊豆腐準備入口，他問我：「這是什麼東西？」我告訴他這是豆腐，他說聽說過但從未吃過。於是我向他們介紹了各式各樣的豆腐，有硬的軟的、乾的濕的，引起他們對豆腐很大的興趣，對這盆家常豆腐也是讚譽為一級。

我們邊吃邊聊，一頓簡單的中式晚飯似乎成了生日的盛宴。想不到我這三腳貓的廚藝，在德國人眼裡似乎成了米其林級的廚師，實在是出乎意料。

如今兩老雖已在上世紀末先後仙逝，但在他們家裡我上演星級廚師的那一幕，卻永遠保存在我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