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蕩山會古人

雁蕩山上摩崖石刻遍布景區各處，據統計共有三百七十多處，其中靈岩景區是摩崖石刻最集中的地區，也是最具歷史價值的，尤其景區內的「龍鼻洞」就匯集了九十四方題刻，被譽為「雁山碑窟」。

我們從「方洞」景點走到靈岩景區，沿途懸崖峭壁，怪石嶙峋，奇峰疊嶂，風景如畫，飽覽美景之餘，也累得精疲力竭，雙腿微顫。走到前往龍鼻洞的叉路口時，我一度想略過不去，直接下山。後來又轉念，徐霞客曾稱龍鼻洞為「幛右第一洞」，而且解說特別指出洞內滿布了摩崖題刻，我若過門不入，豈非錯失與古人相會的良機？最終咬緊牙關，繼續慢慢上爬。

果然，龍鼻洞的岩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歷朝歷代的遊客題記，還有許多碑刻立於地上。我大略環顧了一下崖壁題刻的日期，似乎大都集中在明清時期，於是舉起相機快速拍照，結束登山，回旅館休息。

旅遊結束回家整理照片，我才知其中有一則「包舉來 壬寅七月朔」的題刻，經人考證「湖州府志」，包舉其實是唐朝穆宗時期的人物，壬寅年相當於西元八二二年。所以，龍鼻洞岩壁上的題刻跨越了千餘年。

洞內還有「沈括」二字的石刻，這是沈括在雁蕩山的第二處題刻。沈括後來寫了「夢溪筆談」一書，內容包羅萬象，概括了考古、政務、天文、藝術、數學、物理、地理、醫藥等各項專業，其中有一段專門描述雁蕩山的奇秀景色，及其特殊地質地貌形成的原因，頗有科學見地。

走出洞窟，有一塊巨石橫臥道旁，上鐫草書「天開圖畫」四個大字（見圖），沒有落款。明朝慎蒙在「游雁山記」中，記載此為朱熹所書，但未說明源由。朱熹確實曾到過雁蕩山所在的樂清市講過學，慎蒙因此推斷此字為朱熹所書，似乎有點武斷。朱熹在福建武夷山設壇教學，我們拜訪過武夷山，武夷山上有許多他的書法題刻，都有落款題名，他的字體與其個性一樣，穩健沉著。這四個草書寫得圓渾厚重，中規中矩，姑且相信慎蒙的推斷。

大龍湫景區內奇峰絕壁，峭壁成嶂，巍聳干霄，景色奇特。其中大龍湫瀑布有「天下第一瀑」之稱，因為其落差高達一百九十餘公尺，比中國境內的其他瀑布都高。

我們拜訪時，正逢枯水期，水落不到幾丈就全化為雲霧，遠望水瀑猶如從山頭垂掛下來的一條細小白綢布飄蕩於空中。朋友見狀大嘆，這哪是瀑布？清人袁枚曾形容大龍湫瀑布：「龍湫山高勢絕天，一線瀑走兜羅棉。五丈以上尚是水，十丈以下全為煙。況復百丈至千丈，水雲煙霧難分焉。」描繪得淋漓盡致。

「湫」字其實不是指瀑布，而是指瀑布飛洩下來後的窪地水潭。我坐在潭邊，靜靜觀賞瀑布水花在「湫」水面上左右移動，猶如一條游龍在水面嬉戲飄游，驟然，我靈光一閃，原來這就是「龍湫」的意思。

大龍湫如此奇特飄忽的景色，歷代文人雅士自然不會錯過，陡峭崖壁上布滿了摩崖石刻。岩壁上有一則只有三個字「審言來」的石刻，有人認為是唐朝詩人杜甫的祖父杜審言所題。杜審言當年以恃才傲物出名，人們認為唯有杜審言如此個性之人，才會僅用三個字的狂妄語氣題刻。若真如此，此題刻至少可追溯到西元七○八年（杜審言逝世之年）以前，比開元二年（七一四年）還要早。

不過，杜審言是詩人，奇景當前，怎麼可能只題名不題詩？而且無實質證據證明「審言」即唐朝「杜審言」。其實，龍鼻洞內有宋朝李复圭的題刻。李复圭字審言，曾任兩浙轉運使，此處的「審言」似乎當為「李審言」。

大龍湫摩崖上其他石刻正、草、隸、篆、行等各種書體都有，琳瑯滿目，爭奇鬥豔，配上周圍的奇絕自然景觀，相得益彰。

雁蕩山怪峰絕壁，景色奇美，加上古人的美妙書法崖刻，益顯風雅獨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