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雜憶
據報導,浙江杭州自今年五月起停止電報業務,這樣,中國就僅剩北京一地可以收發電報。記得十多年前上海只保留一家郵局接受公眾禮儀鮮花電報業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停止了。
電報這種通信方式,已有將近兩百年的歷史,現在有人把電報戲稱作「石器時代的通訊」,大概因為它的年代久遠,以及敲擊電鍵猶如打鑿石器的緣故。
上世紀四○年代,我上小學時,在自然常識課上初識電報是啥玩意兒,又在勞作課上動手製作簡易發報機模型,興致勃勃地在一塊比課本小一些的木板上,把電池盒、彈性銅片、電珠等材料以及其他零件按部就班裝好,再用導線正確連上。完成之後,連續一按一放翹起的銅片,讓它接觸下方連著電池的金屬樁,由於接觸時間可長可短,電珠閃亮時間也就有長有短。這時候,我們一幫小學童不禁齊聲歡呼起來。如果電珠換成小巧玲瓏的蜂鳴器,「滴答滴答」長短聲音響起,越發逼真,當然更好了。
以後,透過念書、看電影,了解電報在交通、經濟、軍事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電影「冰海沉船」(A Night to Remember)的鐵達尼號撞上冰山沉沒前,船上電報員發出幾種求救信號,遠處一艘輪船收到其中的SOS信號以後,及時趕至事故發生地,結果有七百多人獲救。而三短三長三短(三嘀三嗒三嘀)的SOS,作為國際通用的緊急求救信號,一直沿用至今。
日本在襲擊珍珠港的前幾天,規定駛往珍珠港的艦船全部關閉收發報功能,保持無線電靜默,並且用其他地方的船隻模擬航空母艦發送虛假電訊,以此迷惑美軍,從而實現偷襲行動。
兩年以後,事情換了版本。美軍情報人員破譯了日軍一份電報,日本海軍將領山本五十六的行蹤因之洩露,結果其座機被擊落而殞命。
所有這類關乎電報的重大歷史事件,都存儲在記憶庫裡,而且印象清晰,難以忘懷。
後來也曉得了發電報的程式。到電信局,向工作人員要一張電報紙,然後按照格式正確填寫。電報紙上印了幾十個格子,電文一個漢字占一個格子,每個漢字為一個計錢單位,每五個數字、標點符號算一個計錢單位,收報者的名字地址等資訊都要寫清楚,也都要收費。而發報人的聯繫方式也要寫清楚,不過不拍發,不計費,只是便於日後如果有問題可以聯繫收發雙方。
電報紙上的電文由發送電報的郵局將漢字翻成數字發出,接受電報的郵局把數字譯成漢字,再讓郵遞員駕著摩托車風馳電掣送給收報人。
於平頭百姓而言,電報並不是常用的通信方式,較多的只是偶爾用作報喪、告急之類的事情,所以一聽到有人送來電報,說不定會心驚肉跳一陣。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事關花費。七、八○年代,寄一封信八分錢,打電報一個字四分錢,一份電報如果有幾十個字,得花幾塊錢,那可不是錙銖碎銀。所以,月薪不過幾十塊錢的發報人,總會盡量字斟詞酌,能省則省。
曾經有人寫過這麼一則笑話:妻子給在外地的丈夫寄去一條被子,不久,丈夫發來電報,電文只是「由、甲、申」三個字,妻子看不懂,就拿了電報去問當老師的鄰居。鄰居笑道,電報上講,那條被子,蓋住腦袋就蓋不住腳,蓋住腳就蓋不住腦袋,蓋住身子,腦袋和腳都蓋不住了。笑話固然令人莞爾,但也實在反映了小百姓發電報「惜字如金」,節儉過日子。
然而在經濟不發達、鐵路運輸緊張的年代,電報還是給許多人家派了用場。那時候,火車票不容易買到,為了避免有人無票乘車,並且緩和車站擁擠不堪的局面,鐵路局規定要憑乘車人發出的電報,才可以到火車站買了月台票進站接人。
我們家用到電報的地方,就屬於這一種。七、八○年代,去東北插隊落戶的小弟,一到春節將臨回家探親,就會給家裡打來電報,寫明自己出發的日期、乘坐的車次、到站的時間。到時候,我們帶了收到的電報,照規矩去火車站接他,幫著搬行李,無非是一袋又一袋的山芋、土豆、花生、香瓜子,兩百斤重,只少不多。
如今,網路發達,互聯網全球聯通,快速方便,經過一兩百年發展的電報漸行漸遠,淡出通訊舞台。於是有眾多的年輕人紛紛爭相體驗一把爺爺奶奶年代的「古老」通訊手段。北京有大學生搭地鐵騎單車趕往電報營業廳發電報,杭州有小夥子搶在五月前趕到電信大樓發電報,其實電文都沒有具體內容,只是出於好奇,嘗試著玩玩,甚至只有「收信請回微信」這樣一句話。
而上了年紀的人基於對電報的已有認知,乃至親身的經歷,他們頭腦裡存儲的電報碎片記憶,刻錄了生活的多姿多彩,歲月的悠長匆匆,令人感悟社會發展人類進步,更是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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