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機緣
四十年前,父親和叔叔不和,父親不得不重新建房,從大村子中搬了出來,置屋於村外的山腳之下。
遠離了村子,父親很是傷感。在與叔叔的戰爭中,父親是一位落荒而逃的戰敗者,我已經能體會父親心中的悲哀。在家族史上,凡是居於村外都是外姓,在舊社會,外姓不能參與村中事務,不能與村人通婚。而我家所選的位置,交通、取水均不便,曾是解放前長工集中居住的地方。
叔叔是得意的,當我們一家三口居於村外的山腳之下,他總是面帶嘲笑看著我到村中取水。
四十年的時光很長,現在,我家所處這塊地成了全村最好的地盤,背靠山,面對水,每每從城裡回家,住上一兩天,常常心曠神怡。有個發了財的大老闆幾次問我父親,願不願意賣?父親先是貪圖那個巨大的數額,來徵詢我的意見,我說:「哪能賣呢,除非到傾家蕩產。」
父親於是打消了賣屋基的念頭。前年,幾個子女各自出了些錢,把老屋拆了,造了間洋房,格局是按照城裡的套房布局的,這倒成了父母養老之所,也成了我放鬆心情的地方。
父親現在是快樂的,他早已不再記恨叔叔了,哥倆有時在路上遇上,一聊就是半個小時。畢竟是兄弟情深。
關於遷屋至村外,父親最大得意可能還是我。十歲那年,我的成績奇差,老師問我四加七等於多少,我算了一個下午還算不出來。老師對我父親說:「這孩子的腦子少一根筋。」
我的愚笨在村裡是有名的,而原因就是村中有太多的玩伴,我玩得樂不思蜀,哪有閒心去讀書。但遷到外村後,我就有了憂愁,我開始一個人上學,一個人默默地讀書,我的那種低調、孤獨的生活方式,也許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從十歲那年開始,我開始遠離世俗朋友,一直到現在。
在村中那麼多的同齡人中,我是唯一考上學校然後到城裡工作的。父親總是說:「這房的風水好。」他買來羅盤,找來「易經」研究,結果證實他的說法。我苦笑,我現在活得並不好,我反倒羨慕村中的同齡人,他們甩著膀子幹活,思想簡單;而我,文不文,武不武,在城市霓虹中,不知自己的靈魂將安放何處,每一天都想著太多的事,總是讓自己隱隱地為生活痛著。
許多生活,我認為都是有機緣的,可能是搬遷了一次住所,可能是遭遇了某一個人,或者只是一句話、一個念頭,一個人的命運也許就改寫了。這小小的機緣,常常讓人感嘆命運的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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