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格言(上)

打小住過的鄉村老房子對門前，有一幅大約百多平方米的院子，種有黃皮、石榴、枇杷等各類果樹。水果成熟時，果香在村巷飄溢，朝著鄉野流淌開來。

兒時那些年，一早在村中央榕樹下聽大人說起「格言」兩字，懵懵懂懂回家問母親。以前聽大人說過，我外公有天賦，有個人興趣，終能自學成木匠，他做木工略有積蓄，我母親能讀幾年私塾，能說很多大小道理。

媽媽沒多想一下說：「我讀私塾聽老師說格言，格言大意指一個人機智之精華，眾人匯成的睿智。格言要求內容積極向上，可以是聰明人的智慧，老年人的經驗。」說到這兒，她仰望飛過藍天的幾隻小鳥，鄭重其事地說：「人生一路上，做人做事必須嚴格要求自己，事事處處，一言一行，都不能違背道德良知準則。」

上小學三年級，由於平時受到父母親鼓勵，比較用心學習，成績大多名列前茅。班主任陳老師對我格外器重，經班內同學選舉，由我擔任班長。

當年學習條件艱苦，學校沒有食堂，幸得同學們住的村子都不遠，上課時間安排在上午八時至十時，下課回家吃飯，下午兩點回校再上兩節課。鄉村講求集體勞動，大人下地幹活早出晚歸；學校下課後，學生回家或幫忙做家務，或牽起負責放養的生產隊耕牛，去山頭或草坪吃草。

有時候，學校安排一節體育活動課，在購買大多物品都要憑藉票證的年代，買一些運動用具並不容易，之中的乒乓球拍，即使小圩雜貨店偶爾有售賣，學生家長沒幾個人捨得掏錢買回來。有些家長拿回用鋸子鋸直的木板，再按乒乓球拍的大小尺寸，磨出表面光滑類似的乒乓球拍，讓孩子帶回學校打乒乓球。

班中昂同學的伯父是木匠，親手替他做一支乒乓球拍，昂同學愛不釋手，參加學校乒乓球賽，幾次奪得第一名。好些同學羨慕他有乒乓球拍。下午，同學們準備打乒乓球，聽得昂同學驚訝地說：「上午放學前我將乒乓球拍放在課桌抽屜的，現在給誰拿走了？」全班同學都給嚇一跳，面面相覷。

陳老師先後叫幾個與昂同學鄰座的學生問情況，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個子長得瘦小的秋同學，吞吞吐吐地說：「我好像看見班長拿走了乒乓球拍。」陳老師神情疑惑看我一眼，我憤怒地大喊一聲：「你秋同學是壞人，冤枉了我。」

我轉身衝出課室，獨自坐在離村子三里開外的小水庫石屋門口發呆，直至夜色漆黑。我才知，家中大人擔心我離家出走，四處找我。一見面，媽媽驚喜交加抱住我。我小聲說：「媽媽，有人冤枉了我。」媽媽詳細問我幾句話，才抬手抹去我臉上的淚水，直截了當地說：「記住媽媽愛說的格言吧，身正不怕影斜，有理走遍天下。」她安慰我說：「明天一早媽媽帶你見陳老師與同學，好不好？」

隔天上午，我與媽媽回到學校，陳老師拉住我的雙手說：「你是老師喜愛的學生，秋同學剛才已向我講清楚，他認為你是班長，如果說是你拿走昂同學的乒乓球拍，老師很可能不會批評你。」

過幾年，畢業離開鄉村學校時，昂同學主動對全班同學道歉。原來，他與另一班級校友有交情，將乒乓球拍送給校友，他想想後悔，擔憂伯父責怪他自作主張，找理由說球拍給人拿走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