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金 股票 比特幣

日前比特幣破了每枚十萬美元大關，信者覺得這只是個開始，衝到一百萬是遲早問題；不信者認為這虛構出來的玩意，會跟荷蘭十七世紀的鬱金香泡沫一樣，始終重回它一文不值的內在價值。此事令我反思，在金融界混了三十多年，我對貨幣的了解有無進步？比特幣是貨幣還是泡沫？

先談貨幣。如美金，顧名思義曾經是金。確實從一八七○年代開始，西方金融系統都是以黃金為本位，即貨幣可隨時以公認的匯率兌換成黃金。直至一九七一年，尼克森總統把美金與黃金脫鉤，從此進入法定貨幣世界，貨幣的價值只與國家的經濟和信用掛鉤，政府想印貨幣，不再受黃金儲備的約束和綑綁。

七○年代以後出生的香港人，大多沒有受過貨幣崩潰帶來的痛苦。記得媽媽曾告訴我，她小時在鄉下讀書交學費，每學期是六擔穀，不收現金，因為當時的貨幣變動太大太快，政權更迭後更成了廢紙。

因政變或超級通脹導致的貨幣崩潰，屢見不鮮。如非洲的辛巴威，在經過多年超通脹後，於二○二四年四月宣布改用新貨幣；黎巴嫩的貨幣，早在被以色列攻打之前，已經一文不值；委內瑞拉在二○一八年把貨幣刪去五個零，二○二一年再刪六個零；南斯拉夫則在九○年代刪去九個零；最厲害是匈牙利，二戰後的物價每十五小時雙倍一次，最後只好把貨幣刪去四十九個零；去年我去越南旅行，一百美元換來兩百多萬越盾，立即成了百萬富翁。

除了現金，股票也是常有的流動資產。世上的首富們，多是上市公司主席，大部分身家來自股票市值。投資銀行高層一族，為了擁有一份合夥人的歸屬感，部分花紅會發公司股票，而且都不急於沽出。當年我們投行的CEO，便是華爾街擁有自己銀行超過十億美元股份的第一人。

豈料二○○八年一場金融海嘯，一周內便蒸發了九成半，至他清倉離場時，只剩下六千萬。身為這家公司的Senior Managing Director，我也沒有沽過公司的股票，多年得來的儲蓄，一夜之間化為烏有，身家只剩下一些花了錢買來的東西。這場災難，徹底改變了我的價值觀。

貨幣原須具備三大要素：交易的媒介、價值的儲存、記帳的單位，不過此標準現已不重要，因為法定貨幣，已跟比特幣一樣，沒有內在價值。比特幣值一元還是一百萬，同樣合理，有價有市，就是市值。但經一事長一智，受過金融海嘯的教訓，我確信，不論股票、現金還是比特幣，在沒有兌換成實質資產如房子、地皮甚至珠寶等之前，都只是紙上財富，可能在轉眼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