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拓者精神

剛看完美國電視劇「黃石」，故事描述Dutton家族在美國蒙大拿州祖傳大牧場上種種爭鬥，畫面充滿連綿起伏的丘陵，和放牧場上數之不盡的牛群，景色優美，場面壯觀，誘人去追看它的前傳「一八八三」，以一窺這個家族的祖先是怎樣來到蒙大拿州的。

前傳就是以一八八三年美國開拓者（pioneers）年代為背景。其時美國已以「昭示天命」（manifest destiny）為名，從印地安人和墨西哥搶占了自中部到西岸大片土地，因大部分區域還沒有美國人居住，遂頒布了宅基地法案（Homestead Act）：任何美國人，如願意在農地上耕種，即可把高達一百六十畝的土地據為己有。

於是在南北戰爭結束後，數以十萬計的外地人，為了追求新生活，紛紛帶著家人和財物，以馬車為工具，冒著身家和生命的風險，向西進發，從而掀起了「開拓潮」。「一八八三」就是描寫這些開拓者，如何在天災、土匪和疾病的蹂躝下，翻山過河，經歷長達半年之旅，找到這個傳說中太平洋畔的桃源。

其實較早之前，已有數萬華人同樣以生命做賭注，漂洋過海來到「金山」掘金、築鐵路、做苦工，為求兩餐賣命。不同的是，開拓者們是深受政府歡迎、光明正大而來的，而華人，則是經過諸多留難，吃盡苦頭「賣豬仔」來的。華人刻苦耐勞，對美國的勞工造成了重大威脅，因而飽受歧視，政府甚至在一八八二年立下排華法案，加以排擠。自此，同胞們想來「金山」就更難了。

天無絕人之路，一九○六年舊金山大地震，市議廳大火，存放華人身分紀錄的檔案全部被燒毀。於是不少華人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報稱自己是在本土出生的公民，有資格申請孩子們來美國。繼而回鄉結婚生子，「三年抱兩」，哪怕只生一個也報生兩個，多出來的一張出世紙就賣給同鄉；購買者改姓換名，認他人為父，便可辦理申請手續。這就是所謂的「買假紙」，聽說我爺爺就是這樣來美國的。

美國真的是座金山嗎？可能沒有想過，只憑有限的信息，望可用勞力換來兩餐溫飽，於是就鋌而走險。莫說一百多年前，即使到了七、八○年代我家移民時，由於科技尚未發達，對美國的認識，還是只限於電視劇和電影而已。那時的我，就分不清美國、澳洲、歐洲到底有何不同，我心中的「美國小鎮」，就是電影「仙樂飄飄處處聞」中奧地利的綠山丘。抵埗後才知道，中西部大部分地方，原來平坦得像機場。想到這裡，不由得對父親肅然起敬。我們在香港時，日子過得清閒愜意，根本無需找新生活。但父親為了孩子的未來，竟帶著一家大小，移民到一個語言不通、—無所知、連照片都沒看過的小鎮，揎起作家的衣袖，進餐館廚房做苦工。

假如換過來我是他，能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嗎？回想成長期中的所謂「大抉擇」，如該到何處讀書、應否轉工或轉行、留在紐約還是返回亞洲較好等，比起父親當年的果決，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微不足道了。

如今中國富裕了，移民到外國謀生的人，可能要比「海歸」者少。不過移民這話題，始終沒完沒了，尤其是近年的香港，大家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為了孩子們的前途，又掀起了新一波移民潮。看來中國人的開拓者精神，是永恆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