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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台灣有事惹議 日媒曝高市會習近平「2個輕率舉動」

年底4生肖得提拔 屬猴有望加薪、他從從容容獲長官賞識

阿拉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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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擔任腎臟科住院醫師(fellow)時,身邊不乏德高望重的教授,有撰寫經典文獻的蘇格蘭教授、有才氣縱橫的泰國免疫學天才,還有來自阿根廷骨科權威。然而,在這段歲月裡,最讓我們受益的,不是這些名師,而是一位阿拉伯孩子。

洗腎中心位於醫院的二樓,離聖塔摩尼卡不遠,空氣總帶著鹹鹹的海風,但推開兩扇大門,迎面而來是一種悶熱而黏稠的氣味。護士熟練地拿著針頭,尋找埋在手臂裡的動靜脈瘻管。接上機器後,血液和透析液在洗腎機細如粉絲的管子中流動,毒素和多餘的水分被排除,淨化後的血液再度回到患者體內,宛如一場洗禮,乾淨而神聖。

洗腎的患童不多,但治療過程極為困難。最棘手的病人,是一名來自科威特的五歲孩子,等待移植已經有兩年時間。他患有原發性高草酸尿症(Primary hyperoxaluria),這種罕見遺傳病會導致腎結石、腎衰竭,甚至草酸沉積全身,引發劇痛。患童無法乖乖地躺在病床上,每次洗腎都痛得翻來覆去。護士們輪流安撫,每回洗腎,總是讓所有人精疲力竭。

孩子的父母是近親,母親面貌姣好,穿著黑長袍,露出的五官輪廓深邃,卻從來不笑。或許是長久身處異鄉,看著孩子受苦,遙遙無期的等待讓她彷彿深陷牢籠,比真正的囚禁還要折磨。父親則是一名寡言的阿拉伯人,會說簡單的英文,態度並不友善。或許是文化隔閡,或許是被無止境的醫療程序消磨,他們時常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當孩子洗腎時發脾氣、摔玩具,父母不哄他,而是直接找醫護人員投訴,彷彿醫院是旅館,理應滿足一切需求。

等待移植的過程漫長而辛苦,這對宛如貴族的父母卻從不道謝。或許因為背後有強大的財力支援,讓孩子得以在美國接受多年昂貴的治療,讓他們習以為常,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我們和時間拔河,卻無法阻擋草酸侵蝕孩子的器官、摧毀他的神經系統、軟化他的骨骼。透析機勉強維持他的生命,但小小身體已無法承受病變的摧殘。

孩子在我們醫院的兩年裡,教會了我們所有關於洗腎的知識,我們學會如何調整透析劑量排除草酸,也嘗試不同藥物來減輕他的痛苦。我們見證了生命的脆弱,看見基因突變如何隱藏在文化背後,世代相傳,即使現代人已經理解近親通婚的危害,卻仍無法擺脫古老習俗的詛咒。

那個夜晚,我正在值班,孩子因肺炎病情惡化,緊急插管,但他的呼吸系統早已虛弱無力,無法自主運作;神經系統也逐漸衰竭,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我站在加護病房內,洗腎機在一旁嗡嗡作響,試圖清洗他的血液,卻趕不上草酸囤積的速度。我沒有看到他的母親,或許她知道孩子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不願目睹這殘酷的最後一幕。他的父親則靜靜地坐在病床旁,面無表情,彷彿對忙碌的醫療團隊視而不見。

我們調整呼吸機、注射抗生素、輸入強心劑,希望挽回他的生命,但我們知道,這一切已經無濟於事。

當心電圖顯示平線時,他的父親發出一聲微弱和無助的哭泣。我看見一顆眼淚滑落,他別過了頭。

那是一個漫長又痛苦的旅程,在美國求醫兩年,沒有快樂的結局。

我們六名fellow曾輪流照顧過這個孩子,每個人都握有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我們不再談起這段往事,卻永生難忘。

阿根廷 骨科 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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