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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懷薑(下)

用薑糖膏泡出的薑湯。(攝影∕喬葉)
用薑糖膏泡出的薑湯。(攝影∕喬葉)

5

 

中午吃的是鮮薑炒肉片,自然是鮮得掉眉毛。有行家在,一路漲知識,聽他們條分縷析地講懷薑的好,就更覺得口口美妙。和別家的薑比起來,懷薑到底好在哪兒?他們說,懷薑有幾個「格外」:味道格外辛辣,絲格外細、還格外耐煮,簡直是百煮不爛。有人感嘆,只是這薑再好,大多也不過是用來廚房調味的配角,燉湯,炒菜,這些用度都微乎其微。相比起來,感冒時熬薑湯喝它倒是主角,可誰整天感冒呢?這薑再好,也不能為了喝它而整天感冒吧?

「喝薑糖膏嘛。」

是啊,怎麼把薑糖膏給忘了呢。薑糖膏裝在一個小小的瓶子裡,有點兒蜂蜜的樣子,一入口,你就會知道,它和蜂蜜很不同。既是薑熬出來的膏,自然是薑的精華,這精華的效用就近乎於可愛的保健藥:驅寒,發汗,化痰,止咳,補中,養肝,解酒,止吐,防暑,除濕……對於女人尤其好的是,可以用來暖:暖宮,暖胃。我胃寒,喝它用來暖胃正對症,所以常在手邊放著,想起來就沖一杯喝。有時候喝咖啡,也用它替代蜂蜜,居然也有很不錯的口感。

「想親手熬嗎?一會兒帶你們去感受一下。」

我一怔。從來沒想到要親手熬它。熬,想起來就覺得艱難。儘管我好奇心很強,對這件事卻還是知難而退。若不是這一天來博愛拔薑,我想這輩子也不會去做這件事。

確實有些出其不意,好在準備起來也很簡單。等我們到了操作臺前,黃澄澄的薑汁已經備好在玻璃瓶裡,眾目睽睽中,四個人各執一瓶,很有些儀式感地一起把薑汁倒入鍋中。行家們在旁邊指點著,我們用勺子攪啊攪的,等到稍微熱了一些,就放進了一塊紅糖——是一大塊,磚頭那麼大的塊,說是古法紅糖,赤黑裡微微泛紅,讓人一看就口舌生津,彷彿嘗到了一股凝固的甜。

按說這麼一大塊糖放進鍋裡,肯定會融化很長時間吧?卻沒有。如冰遇火,只過了一會兒,糖就完全不見了,湯汁粘稠了許多,顏色也深了許多。於是就再用勺子攪啊攪啊,眼看著湯汁越來越熱,越來越熱。按說那麼大一塊糖融進去,湯肯定也會顯得多吧?不知怎的,一點兒都不多。

到底是有些單調的勞動,最大的娛樂就是邊熬邊嘗,我們聊著,攪著,隔一會兒嘗一小口,再評判著。湯汁是寧靜的,可嘗到舌尖上卻讓人驚心動魄:那麼辣!那麼甜!這辣,不是辣椒的辣,辣椒的辣,是急吼吼的辣。也不是胡辣的辣,胡辣的辣,是粗魯的,濃烈的辣。這就是懷薑的辣。這薑的辣,是細膩的,內斂的,含蓄的辣。

湯汁越來越濃。熬了有個把小時之後,我們暫停,把汁重新收回到了玻璃瓶裡,恰好還是四瓶。多了磚頭塊大的紅糖,居然還是四瓶。這真是有些奇妙啊。

我們各自帶回去一瓶,說是要繼續熬,把它熬成。也不知道他們熬了沒有,反正我第二天就自己熬了。

 

6

 

我是用煮花茶的玻璃壺熬的,為的是看。熬起來才知道,根本看不清,湯汁在玻璃壺裡,一片霧一樣的混沌。

那就不看吧。且任它熬去。這邊看兩頁書,那邊熬半個小時,就停一停。再寫幾行字,那邊再熬半個小時,就再停一停。總之是,這邊做著事情,那邊任它熬著。

心,越來越靜了。

突然知道了為什麼以前會認為熬有艱難的意思,那是因為熬的前面總有一個字,是煎。《說文解字》裡說:「煎,熬也。凡有汁而乾謂之煎。」如此說來,有汁不乾就是熬了。再去辨析,煎和熬果然有細微的不同:因汁乾了,煎和火的距離就近,熱的速度就快,脾氣就爆,性子就烈。不是有個詞叫「急煎煎」麼?熬呢,就不那麼快,不那麼爆,不那麼烈。只要有汁,有耐力,有靜氣,有時間,那就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吧。所以,也有個詞,叫「慢慢熬」。

從上午到下午,一整天,這點兒薑糖汁,我居然熬了七、八個回合。加上在博愛熬的,算起來,該有四、五個小時了。等到湯汁越來越少,到了玻璃壺的最低限,它開始發警報,這表示它實在是熬不動了,我又不想這時候再加水,於是方才意猶未盡地終止,把熬好的薑糖汁一勺子一勺子地收到了玻璃瓶裡——不能倒,太粘稠了——居然只裝到了瓶的四分之一。

這時,我終於可以確認:汁成了膏。

晚上,有朋友來訪,問我,你家這是什麼香氣?

有香氣嗎?

很濃。你還真是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

不是芝蘭,是薑糖膏。

哦,是薑香啊。她感嘆著,在客廳裡轉來轉去,突然指著一個瓶子裡插的東西問,這是什麼?我說是薑葉。拔薑時,我順便把一束新鮮的薑葉帶回了家,就插在了這瓶子裡。

怪不得呢,這葉子也有薑香哩。她笑道,懷薑這名字,意思就是薑香懷抱著你吧。

我拚命點頭。(下)(寄自北京)

已挖出的薑整齊倒臥在田間。(攝影∕喬葉)
已挖出的薑整齊倒臥在田間。(攝影∕喬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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