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之戰

一場耗時近兩個月的人鼠之戰終於落幕。鼠的聰明，讓我感嘆。

溯源起來，是我的錯。大約兩月前，白天洞開的門晚上我忘記關了。第二天早晨起床後才發現，當時也沒太在意。我們住在半島上相對安全，偶爾忘記關門都沒出過問題，當時我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可幾天後我做晚飯時，眼睛餘光掃過一道快速移動的黑影，我心緊一下，難道家裡有鼠了嗎？但忙著做飯，轉身也沒放在心上。那段時間家裡很亂，耗時漫長的新廚房工程好不容易終於接近尾聲，計畫很久的新廚房漸漸成型，水電煤氣通了，一想到未來可以面朝海灣做飯，我的心情就好起來。幾天後工人來把新廚房櫥櫃下的一溜踢腳板安裝好，新廚房就正式完工了，廚娘的我十分開心。

老早訂好的出國機票也沒耽誤，我們請住在奧克蘭的老哥和他女友過來幫我們照顧家和牧場，他們很願意來過幾天鄉下純自然環境的生活。誰知我們出門才三天，老哥就電郵說新廚房那台洗碗機不知出了什麼故障，地板上淌出好大一灘水。不過沒洗碗機的他們天天用手洗杯盤碗盞也過來了。

從國外回來後，我打開洗碗機，果然漏水，直覺跟我見到的那道黑影有關。記得工人來安裝踢腳板時我還曾閃念：要不要告訴他我恍眼見過的黑影，要檢查一下櫥櫃下面的空間裡是否有鼠藏在那裡？但自己都不確定的事說出來是否有點多慮？這是我犯下的第二個錯誤，代價就這麼來了。

費力拖出洗碗機，機後背上的軟管上赫然有洞，鼠牙生生咬出的！牠渴了嗅出水管裡有水，鼠牙輕鬆破壁。我們趕快從車庫裡找來一根尺寸相同但結實得多的硬膠管做替換物，剪掉被咬壞的部分接上同樣長度硬膠管固定住，洗碗機正常工作了。

當時的我們還小小得意，慶幸自己動手能力不差，要是請洗碗機公司的修理工來我們這鄉下檢修，規矩是至少要付五十紐幣工人出行費，工人來後按小時計費不說，磨磨蹭蹭的檢修不保證有合適的管子可替換，下次再來，不僅時間浪費了，數百紐幣很容易就沒了。

豈料還沒高興兩天，洗碗機再次漏水。咬牙切齒再拖出洗碗機來，看到保留的軟管上又出現一處破洞。這次我們乾脆把整個軟管都切掉，只留下兩個連接頭，接上硬膠管，鼠牙應該啃不動了吧？

人算不如鼠算。安靜日子轉眼即被打破。流理台上全新的升降式抽油煙機突然失能，經驗提醒我們，還是那隻隱身鼠在繼續搗亂！升降式抽油煙機安裝在爐頭後面，要檢查線路得把底下櫥櫃裡的各種鍋盆碗盞通通拿出來，擺滿物品的新廚房馬上回到廢墟般混亂狀態，我的心情也是。拉出升降式抽油煙機線路後差點氣得咒罵，電線線路中那根負責啓動的電線幾乎被咬斷，牠顯然是因為找不到水就拿電線洩忿嘛！好在身邊人懂得處理，我是打死也不敢去碰那些嚇人的電線。

接通電線後再把所有物品一一放回原處，這次學聰明了點，將櫥櫃原本相通的幾處底下空間用木板封死，那隻始終隱身的鼠會被困住逃不了吧？

沒想到我們再次栽了。那鼠不僅從櫥櫃下我們沒發現的一處空隙逃出，還溜進洗衣間去了。牠鑽進洗衣機背後把那裡的水管咬破，痛快地解了渴，留下了洗衣間地板上一大灘水。那洗衣機的軟水管被咬得完全不能修補了，只得開車去幾十公里外的專賣店買了新管重裝。而那鼠就在有水源的洗衣間的某個地方藏了起來。

洗衣機在L型平櫃中間，整個平櫃下的踢腳板都老舊破損而有空隙，所以鼠能鑽來鑽去。那就把有洗衣機位置的櫃下老踢腳板換成結實板子，再把這一面櫃底的所有孔隙都堵嚴實吧。於是動手先掃櫃底，掃出了大約一公斤多帶硬殼的夏威夷堅果、葵瓜子和開心果來，甚至還夾雜著乾辣椒！我大驚！這鼠偷了我這麼多晾曬的東西我都不知道？那夏威夷果的殼很堅硬，小鐵錘都很難砸開，鼠居然能咬開堅果，並還敢吃辣？太出乎我想像了。可這種儲存食物的方式，除了這隻鼠還能有誰？

鋸好木板釘死新踢腳板，封閉櫃底空間時沒探頭檢查那鼠是否藏在L短角那裡，就怕鼠急跳牆衝上人臉。這次不再放過任何孔隙，看你這隻鼠怎麼逃？

失算卻還是我們。接下來幾個傍晚，每經過洗衣間附近，就聽到聲音不大的啃食聲，一走近，聲音就沒了。我告訴枕邊人，他不信，說，平面的踢腳板那麼厚怎麼可能咬得穿？再過兩天，清晨我拉開洗衣間門做例行檢查，正對著我的那面靠牆的踢腳板竟出現了一個洞，地板上還有零落木屑四散，更糟的是，洗衣機又漏水了！新換的軟管這次從頭到尾被細細啃出很多小口子來，新管子完全報廢了。再細看，意識到逃出來的鼠從洗衣機旁邊臨時塞進縫隙但沒固定的兩塊泡沫板中頂出一洞，是從那裡鑽進洗衣機後面去的，牠的嗅覺極佳。

至今都未見過這鼠的真面目，我們已經被這隻鼠搗亂得暈頭轉向了。麻煩的是牠就躲在洗衣間裡死活不離開，還有儲糧有水源準備定居。我們怎麼都抓不到牠，家裡好幾種鼠夾都搬出來，可牠根本不上當。牠夜夜出來找水、散步，就是不碰鼠夾。我們除了把洗衣間門關緊外，別無他法。末了，只好請來專業捕鼠人。捕鼠人帶來一個很大的結實捕籠，籠裡的強力捕鼠夾巨大，放好誘餌後，他說只要鼠進了籠子就一定跑不掉。成精的鼠似乎看穿了我們布下的機關，始終不進那籠子裡去。而且我們把所有鼠能接觸到的水源堵絕，五、六天過去，牠依然活著！

這隻絕頂聰明的鼠讓我們身心疲憊，牠找到安全隱身處，既不正面跟我們爭鬥，更不會去碰那些鼠夾鼠籠，牠悄悄地儲藏大量食物還會找水，並不屈不撓地把木板咬出洞來，先後咬斷我們水管四次和咬破灑水壺和電線，可謂壞事做絕。相比那些散漫不按時完成廚房工程的人類電工水管工木工，牠的行動效率極高。最後我急了，再不抓住牠，我們都要瘋了！

我的辦法是找來一張稍大的紙板，按洞口大小在紙板相應部位塗上混合了鼠藥的花生醬，再將紙板填貼洞口膠紙固定好。鼠得先咬破有餌的紙板才能出洞，最重要的是吃了鼠藥必然口渴，那一小碟放在捕鼠籠裡的水就是牠進入籠子的最終理由了。

做到這個地步後，聰明鼠才輸了。

回顧一下整個過程，不由得佩服起這種生物來，怪不得成千上萬年來人類從未真正戰勝這種生物。牠們的生存能力之強令我驚嘆！人鼠鬥法，我們贏得真累。（寄自紐西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