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評論／北京讓馬英九暢所欲言 別只是開了又關的窗

馬英九到了湖南大學與學子交流。他在這裡大膽談起憲法，他說，「我們國家」修改了憲法；「我們國家分了兩個部分，一個是台灣地區，一個是大陸地區，都是我們中華民國，都是中國」。北京瞭解馬英九，「我們國家」就是「中國」，但馬英九心目中的中國，依舊是中華民國。

馬英九說，台灣地區是台澎金馬，大陸地區則是台澎金馬以外「我們的領土」。這一聲「我們的領土」大陸聽來，必定十分刺耳。

令台灣意外的，可能不只是馬英九竟然說了這些，而是北京並沒有出聲反駁。北京沒有讓「人民日報」去發表評論員文章，斥責馬英九的這番言論。

中華民國憲法誕生於1946年底，開始施行於1947年的12月25日；第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則制定於1954年，兩者相差只有七年，兩部憲法當然是相互扞格的。但弔詭的是，中共制定的54年憲法與文革時期制定的第二部憲法75年憲法，都沒有關於疆域的條文，因此除了毛澤東等對台灣的主權進行政治宣示外，其憲法並未主張對台灣的領土主權，形同法律上默認了台灣的化外身分。

直到1982年，中共再次全面修訂後的82年憲法中，才在其憲法的《序言》裡主張：「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神聖領土的一部分」。對此，馬英九在這一場交流中也特別提及；他說，大陸1982年憲法的前言裡，也有提「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這是事實，很清楚」。

亦即，北京其實一直清醒地認知到，在它統治的範疇之外，有一個一直被持續維繫著並仍然在運作中的法律體系，仍在主張它對中國大陸的領土主權；而它至今並未瓦解或消滅。

在兩岸九二年就「一個中國」原則進行商談後，所達致的所謂「九二共識」，北京一直認為其內涵是「一中不表」而非「一中各表」。亦即，兩岸只承認一個中國這一原則，以及雙方都共同謀求未來的統一，但對於這一個中國的內涵，不必進行表述。

兩岸此後多次的事務性或經濟議題的商談中，北京多次否定了「九二共識」中有任何涉及「各表」的內容，對於台方作出的「各表」主張，頂多為了兩岸的和諧氛圍而保持緘默，或認為「各表」只能在台灣內部傳述，不能作為兩岸互動的依據。

這次出人意表的，北京卻讓馬英九暢所欲言，不是讓馬英九只准出發前在桃園機場的談話、或在馬英九返回後由他的基金會日後記述的文章裡談「各表」，而是讓他在它統治的腳下談「中華民國憲法」。

這可謂是一次巨大的躍進。這使得「一中各表」創下了一次具體操作的紀錄，它的表述範疇甚至已經延伸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秩序底下。

如果這是一次有意識的、是北京所刻意默許的情境下所進行的創舉，或許可以如此解讀：習近平及其執政團隊認識到，全然封阻中華民國「憲法」的表述空間，反而讓台獨的論述得到滋長的養分，而要消減或化解台獨繼續擴大繁殖下去的勢頭，就必須讓台灣人民回到中華民國憲法的主張與框架之下。

果若如此，這意味著北京已經領略，台灣人民必須藉由「中華民國」而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走回「中國」；若不由此徑，台灣人民反將走向台獨。

但北京既選擇了馬英九的祭祖行，讓他去撐開中華民國，並從中認識中國，就要在更多的場域中讓這一個論述與主張有繼續實踐與擴大的可能，而不是讓它只是一扇開了又關上的窗，讓從中華民國走回中國的路，再次成為無法到達目的地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