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視頻讓亡女「復活」 他成了「電子父親」

心愛的女兒在27歲意外去世，「女兒控」的父親將20年前為她拍影像剪輯成短片，上傳社交平台，一家溫馨的互動超展開，吸引了大批粉絲；他…成了缺位父親者的最佳安慰，「女兒們」更溫暖的反饋，也讓他安於沉浸在「電子父親」的角色裡。

11歲女孩短髮過耳，眼睛彎成月牙，在櫃檯前挑墨鏡；鏡頭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問她：「你都花了錢啊，一點不留了？」女孩抬頭，東北口音很濃：「還剩兩塊錢（人民幣，下同），請你吃雪糕！」

澎湃新聞署名文章報導，冬哥不記得和女兒雨婷的這個場景了，從瀋陽到深圳搬了好幾次家，墨鏡已經不知道在哪裡？他隔著螢幕看女兒，感覺她說話的時候眼睛裡冒著光，想起這錢還是她當時在家洗碗攢下的。

2002年，雨婷7歲，冬哥花了近8000塊買了電腦和一台手持DV，想記錄女兒成長；女兒被媽媽抱在懷裡唱歌，一家人逛商場…直到她13歲，日常影像累積近200G。

為了保存它們，女兒學轉碼技術，每拍完一卷錄影帶就上傳到電腦，按年份整理，還買硬碟備份。但20年後，他再打開這些素材，剪出34秒短視頻發到社交平台時，雨婷已經因意外離世，生命停留在27歲。

報導指出，他憂鬱地下了一個標題：「女兒往事記錄－傾其所有買父親節禮物」，8000多人點讚。

花式寵女 網友紛認親

去年6月雨婷生日，冬哥做影片紀念女兒的念頭冒出來，靈感來自於一家三口一起看過的電影「尋夢環遊記」（Coco，又譯可可夜總會）——裡面有句台詞，「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冬哥先發了條視頻，集合雨婷從嬰兒到穿工作服的照片，標著年份，配了首「親愛的小孩」，底下寫：女兒想你了，願你在天堂一切安好。

這個影片突然吸引陌生網友，他們把這些照片視為愛的證明，在留言區寫著：「我連一張小時候的照片都沒有，這個爸爸真的好愛他」；類似的反饋讓冬哥繼續整理圖片，把帳號簡介改成「分享天堂中的愛女海量視頻和照片，圖片復活女兒成長歷程！」

更多家庭場景展開，女兒們紛紛留言說，這近乎是一個完美的「六邊形家庭」：冬哥在稅務做地勤，妻子是中學教師，夫妻倆收入穩定，願意花錢給戴牙套、學鋼琴，雨婷也總能穿著當下時興的衣服。

他們放大鏡尋找這對夫妻的寵女細節：去寄宿學校前，雨婷被媽媽捧著臉囑咐生活細節，而不是操心成績；雨婷在家大聲唱歌，在地板打滾跳舞……有人說，自己小時候沒有大笑的自由，因為家人教育她「女孩呼吸女孩的樣子，不能不三不四的」。

開粉絲群 互動解憂

最常被提及的是冬哥和雨婷的父女關係。影片裡父女在床上互相搔癢，還有雨婷17歲坐在冬哥腿上，兩個人摟著拍照。「我10歲坐在爸爸腿上被推開，以後沒有再坐過」、「真的是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孩」。冬哥說，雨婷直到20多歲，還是跟他如此親密。

據報導，更新半年後，冬哥發了近150條和雨婷相關的視頻，帳號粉絲漲到14萬；粉絲會說出自己父親的缺位，有人疏離，有人主動斷親，冬哥成了理想父親的範本；他們感慨，在影像記錄中並不方便的年代，冬哥多年如一日地記錄，有人表達羨慕，「請問朝哪個方向磕頭，下輩子能投胎到這樣的家庭」。

關注的人不斷增加，應粉絲要求，他在短視頻平台開通了粉絲群，密集的互動讓事情有另外的開展。

「我就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羨慕著雨婷這樣的家庭。」去年底，剛進群的程曉發了一條訊息。她是陝西一名小學老師，無意中刷到冬哥，感覺雨婷的生活就像鏡子一樣，映照出她的不堪。

程曉家裡也是獨生女，但小時候家裡來客人，媽媽把她藏到臥室，不讓她見人。現在她31歲了，媽媽還吐槽她長得胖，不好看。爸爸沒來由暴力，打耳光、打裂手骨，她至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打。 「謝謝你冬哥，你的影片彌補了我破破爛爛的青春期。」程曉在群組裡說。

找到價值 成網友大家長

有一個青島90後女孩，家裡3個姐姐，只有大姐被父母留在身邊。她不滿9天就被送往別處，生活品質全靠運氣，住姑姑家時，她被踹斷肋骨，腦子上也縫了好幾針。後來，她考上一所二本院校。

得知女孩是被家裡扔出來的，冬哥在群組說，「早知這樣都把你們撿回家了。」很多粉絲回覆話茬，說「冬哥好暖」、「冬哥也可以撿我」。

也有人在社群裡找到價值感；李清入群後每天都和冬哥互動，問他幾點上班，周末怎麼安排，「陪他聊天，讓他開心一點。」

在李清印象裡，父母總在為生計奔波，即使在家裡也都各忙各的；工作沒有突出空間，生活上也不算如意，年近30相親無果，同齡朋友都陸續成家立業，李清感到孤獨。

後來她喜歡上冬哥的視頻，說是被他的樂觀感染，熬夜睡覺不著，她就反覆刷。進群後，她什麼話題都插上一嘴，表現出和現實中完全不同的社交能力，有人開玩笑：「冬哥不出現，你就不會出現。」

群組裡人鬧騰時，冬哥會@李清「來給他們打一針。」李清說，她加群不是為了彌補親情，更想演好「電子女兒」的角色，讓冬哥開心。

慢慢地，群組焦點的焦點倒向冬哥；有人開始每天和冬哥說早安、晚安，問他幾點上班，吃沒吃飯。冬哥也開始分享生活，到飯點「曬飯」 ，把遛狗的影片發到群組裡，後來，粉絲們掌握了冬哥的作息，到點就主動問他：今天遛狗了嗎？

音群裡每天能有上千條訊息，去年10月，有人提議建微信群，更方便聊天。陣地轉移後，又有人覺得該起個名字了，就叫「家有兒女」，再有新人進來，打招呼時會自稱是冬哥的「新閨女」。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又有了新人「爆照」的群，冬哥解釋說，「爆照」只是一種打破尷尬的聊天方式。有一次，有新人進群後很疑惑，他回覆：「爹都不知兒女啥樣去哪兒行啊。」他把自己視為群組裡的大家長，這是以致敬女兒的方式對待粉絲。

不謀私利 承諾絕不帶貨

群裡稱呼冬哥「冬爸」，或者直接喊爹的，大部分是女孩。有時粉絲會@他：「爹，你閨女嫁不出。」冬哥安慰說：「爹養你一輩子。」 她們同時向他求誇讚，「@冬哥，心情不好，誇我幾句話」。

有一個女孩在生日那天，給冬哥私信了一張自拍，「好看嗎？」冬哥回覆「好看」，女孩感到滿意。從自己爸爸那裡，她得到「好看什麼，就會弄這種」，長期打壓下，她拒絕和爸媽分享生活。她每天都會在群裡和冬哥聊天，私信他搞笑視頻，「我喜歡他，就是喜歡他能跟他女兒處和朋友一樣，我覺得這樣的父母是成功的。」

當雨婷上小學時，他們一家三口會在跨年夜圍坐在一起，表演節目，吃零食聊天。去年12月底，他在群組招呼「電子兒女」們也搞了一；。很多孩子發了唱歌跳舞的影片，冬哥也發了一個，他穿著背心、短褲，頭戴米妮的頭箍，跳著小天鵝舞。他和大家說，這是他趁著空閒，在家自拍的，「不讓她看。」

報導指出，冬哥每天都會打開群聊，他在心裡感嘆：「失去了一個女兒，得到了這麼多和女兒同齡的兒女，何德何能。」還說，看著群裡的兒女們刷螢幕聊天，「一年來從沒心情這麼好過。」

電子兒女的女兒的存在讓他安慰，「起碼有件事幹，群組裡的人跟她（雨婷）差不多大，跟她說話、想想差不多嘛。」

粉絲對冬哥的信任來自於，他多次保證絕對不會開直播帶貨，用雨婷賺很多錢。目前現狀，承諾讓人們安心，粉絲們仍視他為「電子父親」 ，掖下流量的部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