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2.8億長者 養老服務市場迎來「藍海」

中國養老服務迎來爆發。現階段養老服務工作的變化是，更聚焦基本養老服務；除此之外，也注重市場經濟主體提供的市場化產品和服務，進一步挖掘老年群體的消費潛力。

★未富先老 高齡特點

截至去年底，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數達2.8億，比前一年新增1268萬人。中國步入老年人口高速增長期，出生於1962年至1975年的3.67億人，都將在未來十餘年變老。面對養老服務市場這一「藍海」，政府和企業陸續投入，但在「未富先老」的老齡化特點下，如何打通多個系統，獲得更多的資源並提高服務的精準度，考驗著政府的決心和財政實力。

目前，國內初步構建起「9073」的養老體系，約90％老人在家養老，7％在社區養老，3％在機構養老。「十四五」規畫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支援家庭承擔養老功能。但「三大板塊發展非常不均衡，居家和社區養老是短板」， 中國老齡協會事業發展部主任李志宏指出。

2021年，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調查發現，在家庭規模小型化、以「421」為主的家庭結構下，家庭對老年人照護功能逐漸弱化。國內養老供需存在另一種錯位：養老服務需求呈「橄欖型」特徵，服務市場供給呈「啞鈴型」。特殊困難人群養老由政府兜底，高端人群有能力購買個性化服務，占人口絕大多數的中等收入的老年人卻成了養老服務供給的「夾心層」。

★滿足剛需 擴大覆蓋

在養老服務方面，應滿足老年人剛需，擴大覆蓋面。江蘇省無錫市是全國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改革試點城市之一。無錫市民政局二級調研員錢曉東說，今年，當地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的重點是，「提高服務對象的滿意度和獲得感」。以助餐為例，這是空巢、高齡老年人的剛需之一，被多地列入民生實事項目。2022年，無錫在全市範圍內建設了100個區域性助餐中心，500多個助餐服務點，並在偏遠的惠山區試點通過區域助餐中心的中央廚房擴大覆蓋到各個社區助餐服務點的新模式。

錢曉東說，截至2025年，當地還將分層分類，對5000個家庭進行政府支持的適老化改造，優先重點改造高齡空巢獨居、高齡重度失能家庭。未來會將現在的特惠型改造向普惠型轉變，「地方政府可以降低補貼標準，通過少量補貼撬動，吸引更多老年人購買適老化改造服務」。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馮文猛介紹說，在服務範圍上，國內居家社區養老已涵蓋用餐、家政、日間照料、醫療衛生、文體活動、適老化改造等多項內容。服務可及性方面，各類專業機構和養老驛站的設立，讓更多老年人享受到居家社區養老的便利。同時，依託可穿戴設備、資訊技術等支援，居家社區養老的智慧化水平也在提升。

業內普遍認為，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供給仍不夠，示範建設「點」有餘，全面推進「面」不夠。多位專家也認為，居家社區養老仍要提高服務的精準度。今年1月，民政部養老服務司起草了國家標準「居家養老上門服務基本規範（徵求意見稿）」，李志宏認為，這對確保居家老人真正接受到高質量服務，非常有必要。

近年來，多地衛健部門開展了家庭病床服務，為有居家醫療需求的高齡或失能老年人提供醫療服務。多位受訪者提到，居家上門醫養結合的難點之一在於，醫護人員上門為老年人提供服務的收入低，普遍缺乏積極性。以北京為例，有從業者算了筆帳，一次上門護理一個小時，加上車程，一天八小時最多出診六戶，護理收入在300到600元人民幣(約43.4到86.8美元)之間。

近年來，陝西、上海、廣東、江蘇等地都在探索優化家庭醫師的激勵機制。比如，無錫市民政局局長周立軍說，無錫市聯合多部門建立機制，將實現家庭病床服務收入扣除成本、並規定提取各項基金後，不低於70％的收入直接發放給上門服務的醫務人員。二級以上公立醫院醫師晉級高級職稱前，如果到醫養結合服務機構工作，其工作經歷視同到基層衛生機構的服務。

醫療服務的安全風險大，是居家上門醫療服務面臨的一大隱患。江陰市是無錫代管的縣級市，泰富養老服務（江陰）有限公司提供上門醫療服務時，只提供更換尿管、拆線等非創傷類項目。為了避免風險，其公司員工在服務流程上也做了詳細的風險預案，例如當面與家屬簽訂風險告知書和協定，為服務物件和醫護人員都買了保險等。

★醫養結合 打通堵點

醫養結合最難的環節還是在於，民政、衛健、醫保等多個系統的堵點如何進一步打通。李志宏提到，目前，各個部門的標準尚不能互通互認，甚至不同地區評估標準也不同。未來要推長期護理保險，必須把失能失智老年人的能力評估制度統一起來，否則無法建立和推進全國層面的制度。更重要的是，政府提供的基本養老服務，也必須基於統一的評估標準。

馮文猛認為，社區居家養老服務走向市場化，更關鍵的一點，是需要長期護理險來撬動。全國政協委員、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保險學院教授孫潔日前指出，長期護理保險尚未納入社保體系，且由於沒有制定統一制度框架，各試點城市在保障範圍、受益人群、保障水平、評估標準、籌資渠道等方面存在一定差異性，制度公平性和持續性存在挑戰。

●養老服務邁成熟期 業內努力活下來

面對養老服務市場這一「藍海」，居家和社區服務企業先要解決的難題是：如何讓自己活下來，探索出可持續發展的模式。

「居家和社區養老真的是根骨頭，幾乎沒什麼肉。」錢曉東形容，相較養老機構，居家和社區養老服務對象年齡跨度大，老年人經濟條件、受教育程度、家庭狀況不同，服務的多樣性和複雜性，對養老服務帶來極大挑戰。

此外，養老服務多是非營利性質，對地方財政貢獻幾乎為零。在絕大多數城市，老人往往集中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區，政府和企業要拿到更多場地資源，取決於地方政府的決心和財政實力。

李志宏表示，參照發達國家經驗，養老服務業有其獨特規律，早期以福利性事業為主，當一個國家人均GDP在8000~1.3萬美元時，處於成長期，側重事業和產業協同發展。當人均GDP在1.3萬~2.6萬美元時，養老服務業進入成熟期，偏重市場化發展。根據該規律，2022年，中國人均GDP超過1.2萬美元，養老服務業即將進入成熟期的最低門檻。

「養老服務這一市場，只靠企業是沒辦法推動起來的，政府要先給我們一個『池子』。」南京福康通健康產業有限公司是無錫市梁溪區居家養老援助服務項目的供應商，其相關負責人王翔說，因為「池子」足夠大，福康通在當地有300多名助老員和100多名護理員，哪怕援助保潔的工時費略低於市場價，單子多能讓助老員願意長期留下來，公司也可拓展更多產品和服務。

「是不是所有老年人的服務需求都要歸為養老需求？」李志宏提到一個業內長期爭論的問題。業內認為，民政部門的養老服務有兩條線，一個是「小養老」，面向失能、半失能群體的剛性需求，另一個是「大養老」，涵蓋文化、體育、旅遊、金融、教育等各方面。

李志宏說：「很多人覺得養老服務供給不足，指的是『小養老』，這一人群才需要政府長期照護，目前，實際占比只有10％。剩下90％，不需要政府『養』起來，而是要『動』起來，才能真正把經濟活力發揮出來。」

李志宏提到，現階段養老工作有幾個新變化：更加聚焦基本養老服務，推進基本養老服務體系建設，釐清政府、社會組織、企業、家庭等多元主體的責任，確保人人享有基本養老服務和公共衛生服務，「政府主要提供的是基本養老服務」。除此之外，更注重市場經濟主體或動員社會組織提供市場化的產品和服務，進一步挖掘老年群體的消費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