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相簿（六）

母親很快就睡了。長途疲倦，我也很快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朦朧中好像小時聽到媽媽叫我起床去上學。我爬起來去看母親，發現她已經永遠地熟睡了。她睡得很安詳，長年皺著的眉突然鬆弛，讓她的臉上有一種我不太熟悉的表情，是一種釋懷，也是一種了無牽掛。

我跪在母親身邊，半天都沒站起來。我的腿好像斷了一樣，沒有知覺。

母親葬禮的時候，需要一張照片，我看到桌上和牆上所有的鏡框中，裝的全是小弟和我。小弟說，到她的相簿裡找。小弟說，晚年的母親最大的消遣就是看相簿。我們在母親的床頭櫃裡找到十幾本厚厚的相簿。

我們終於找到了母親的相簿，然而當我打開，第一頁是空的。我再往後翻，整本相簿裡竟然空空如也。我再拿起另一本，還是空的。每一本都看過後，我竟然沒有找到一張母親的照片。

我叫小弟看，他狐疑地說，不可能，怎麼可能呢？看相簿是母親晚年最大的消遣。只要她不出門，她就坐在床上、椅子上，燈光下，一頁一頁地翻看她的相簿。

然而沒有。我們只好請來畫匠，給媽媽畫了最後一張畫。

9

母親葬禮之後，王向東請我吃飯。我知道他的心情。這些年，多虧他照顧我母親。我們坐在飯店裡，一度無話可說。那時王向東已經是一個富有的老闆，他最終在對俄貿易中得到第一桶金，並用它開啟了汽車生意。他不僅有4S店，還有駕校，是一條龍。我們小時候說他是托拉斯，如今果然應驗了。（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