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公寓群英會（全文完）

天上的月亮也像在捉迷藏，細細的一道，淺淺得彷彿隨時要隱沒。這一段路人煙稀少。左邊是高速公路，高架橋像一塊鐵板燒架在天邊，生硬炙熱，右邊是公寓樓和旅館，孤獨而隔離。旅館樓房白天的窗戶都變成了黑洞洞的眼睛，盯著路邊黑漆漆的草地。

突然她看到遠處一個亮點，像探照燈樣，在黑暗裡一閃一亮。燈盞漸行漸近，走近了，終於發現是一個人，推著手推車在行進。這人是個羅鍋，身上依然是西裝白襯衫，夜色裡白色領口依稀。還有車裡斜出來的雨傘。他推著的車是商店裡的購物車。汽車呼嘯著馳過身邊時，揚起他的西裝一角。他腳底的草地坑窪不平，購物車上下起伏著。

清婷記起第一次看到這人的情景，他身體前弓，後背鼓起一個包，大概六十多歲，駝背往前走，手裡拿著一把雨傘。在夕陽、高速和車流背景裡，像是開滿了野花的草地上，突然陷進去一個洞。

應該是他推著購物車顛簸的姿勢，讓清婷想起那個老黑子。公寓胖子經理的聲音也在耳邊嗡嗡響起：「阮女士說的那個黑人叫哈里，根本不住這裡了，早就搬走了，去他姊姊那裡了。你難道要讓我們到密西西比給她找那個哈里嗎？」

還有麗智剛剛給大家看的視頻，也在腦中閃現。

視頻是小超在養老院拍的。麗智說。

新居看上去房間很大。裡面卻像剛發生過地震，衣服、物品七零八落。老阮太太頭髮全白了，一絲報紙的灰黑也沒有。頭髮凌亂、眼神空洞地盯著不知道哪裡更空的地方。

「視頻是小超兒子發過來的。」麗智說，「還有啊，護理人員負責拍，以後再也不用自己有手機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