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眼淚掉下來（二三）

大家轟然大笑。劉姨一邊笑，一邊數落鄭叔：「你再壓傷自己，我就不管啦！回家享福去，留你一個人在醫院自生自滅！」

鄭叔十五年前中風，右邊身體僵硬。劉姨提前退休，照顧了他足足十五年，非常不容易。鄭叔發病時還是在位幹部，享受免費醫療，正式退休以後，醫療亦基本免費。同時他每個月還能領好幾千退休工資──他的待遇，令我父親羨慕不已。

前天晚上，鄭叔洗澡把水溫調到太高，直噴身體。但他因為中過風，身體不聽使喚，又不肯出聲喊家人進洗手間幫忙。越著急，身體越不聽使喚，讓熱水對著身體相同的部位噴了大半個小時。等到家人發覺情況不對，才把他解救出來。

劉姨說，如果鄭叔早點求救，不會受傷。從洗手間出來後說聲難受，馬上來醫院，也不至於延誤病情，如此狼狽。

普通熱水器最高能去到六、七十度，這個水溫怎麼就能把半邊身體燙脫皮呢？

第二天醫生查房離開前，我鼓起勇氣請教。醫生看我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低溫燙傷。」有了這個名詞，我上網查到：取暖設備雖然基礎溫度不高，但皮膚長時間接觸高於體溫的低熱物體，也會造成燙傷。接觸70℃的溫度持續一分鐘，皮膚可能就會被燙傷；而當皮膚接觸近60℃的溫度持續五分鐘以上時，也有可能造成燙傷，這種燙傷就叫做「低溫燙傷」。一般情況下，皮膚與低溫熱源短時間接觸，僅造成真皮淺層的水泡型燙傷，但如果低溫熱源持續作用，就會逐漸發展為真皮深層及皮下各層組織燙傷……

劉姨早上幫鄭叔穿衣服，用手拉一下他的胳膊，拉脫一層皮……包括手腳在內的小半邊身體，有不同程度的脫皮。鄭叔皮都燙脫了，但劉姨整個晚上都沒聽到他發出痛苦的呻吟。（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