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學藝（八）

雕花師傅又說，那條鯉魚特別好吃，紅燒肉也好吃。好像是廚師請他吃飯，他在飯飽之後，有必要讚美一聲。

這是米亞對雕花師傅的第二次集中觀察。一旦離開那個日夜開燈、擺滿雕刻物品的房間，這個膚色白皙、身材瘦弱的年輕人，好像換了一個人，成了一個沒有原則的、得過且過的人。主人叫他來吃飯，他就來了。主人說自己的孫子想要跟他學手藝，他就說自己沒帶過徒弟，怕教不來。主人說沒事的，慢慢教、慢慢學，也就會了，他就答應了。

他沒想到飯菜那麼豐盛、禮儀如此周全，還有那麼多陪同的人。入座後，他馬上想明白了，既然準備了那麼豐盛的飯菜，當然需要很多人一起吃飯了。

本來，他是有些尷尬的。初來乍到，都不認識。特別是當那位個子比他還高、睡眼惺忪的少年叫他「師傅」時，他心裡楞怔了一下。少年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氣味，與他屋子裡所有的氣味都不一樣。

少年一個勁兒地給他倒酒，勸他多喝點，還告訴他這個酒很好喝，是當地名酒。顯然，對於吃喝上的事情，少年很在行，而雕花師傅什麼也不懂。從十幾歲開始，他就待在屋子裡。他以為屋子外面的事情，和屋子裡面的也差不了多少。

在少年的勸說下，雕花師傅喝下花雕酒。那些橙黃、清亮的酒液，在他的唇齒間、身體裡漫溢開來，與體內固有的物質發生某種劇烈反應，好像有東西在搖晃著他，要將他帶往另一個世界。他腦袋暈乎乎的，眼前出現晃動的、重疊的人影。

他聽見有人叫了一聲「章師傅」，緊接著又叫了一聲。他聽出是女主人蒼老的聲音，但辨不出她所在的位置，只好胡亂地點頭。（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