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稚語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長孫女進托兒所已九個月了。初入學時，那怯生生、如瓷娃娃般的小人兒，如今已脫胎換骨，成了個未滿三歲卻伶牙俐齒的小精靈。她的一句妙語，常如水面輕拋的一顆小石子，倏然激起笑意漣漪，盈滿一屋暖意。

那日，她爸爸特地為她添置了一個階梯式兒童坐便盆，方便她獨立如廁。媽媽蹲在地上，一絲不茍地安裝，她卻興致盎然地搬來小凳，像隻專注的小貓咪般坐定，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那「生長」中的梯子，彷彿正在見證一場奇妙的魔法。

突然，她一本正經地開口，奶聲奶氣卻滿是莊重：「Mom, you did such a good job（媽媽，你做得太好了）」。

媽媽一怔，眨了眨眼，嘴角微揚，強忍笑意輕聲回應：「Oh, thank you.（謝謝你）」她卻像小老師一樣，鄭重補上一句：「Oh, you did a good job.（哇，你幹得不錯）」屋裡頓時笑聲盈盈，連日光都暖了幾分。

次日，爸爸網購的健身器材到貨，輪到爺爺大顯身手。這回她乾脆搬來高椅，坐在上面雙手抱胸，眉頭微蹙，儼然一個嚴肅的工程督導，小眼神緊盯著爺爺的動作，似乎在掂量這工程的成敗與得失。

爺爺一時卡殼，零件怎麼也對不上，嘀咕道：「這怎麼不太對勁呢？」她靜靜凝視，神情間竟透著幾分小哲學家的深邃。半晌，爺爺終於解決難題，順利裝好，抬頭見她仍目不轉睛，便逗她：「爺爺做得好嗎？」誰知她毫不留情，小嘴一撇，冷不丁反問：「Did you try your best？（你盡全力了嗎？）」全家霎時笑翻，笑聲迴盪在屋檐之下，如串串清脆鈴音。

記憶裡，還有那些溫暖的清晨。每當我們踏進她家，她便如小鹿般歡快奔來，脆生生地喊：「Daddy, your daddy is here. Your mom is here（爸爸，你的爸爸來了，你的媽媽來了）」，語氣儼然一名稚嫩的迎賓大使。晚上我們要返回加州聖荷西（San Jose）家中，她又揮著小手送別：「Have a nice day in San Jose（在聖荷西玩得開心）」。

某日，她興致大發，要自己收拾玩具，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一件件將玩具歸位，嘴裡還輕哼著歌。忽然，她跑去問媽媽：「Mommy, are you Cinderella？（媽媽，你是灰姑娘嗎？）」媽媽一聽，臉色一變，連連擺手：「不是，不是。」神情之嚴肅讓我心生疑竇。

我正琢磨，她卻風一樣衝到我面前，拋來同樣的問題。我原想搖頭，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她眼睛一亮，立刻指著我，奶聲奶氣卻不容置疑地宣布：「You need to cleanup（你需要收拾乾淨）」。一旁的媽媽已笑到肩膀顫抖，我這才醒悟，中了她的「童話圈套」，只好哭笑不得地加入她的「清理大作戰」。

在她的世界裡，觀察是一場持續不斷的遊戲，語言則是一串串閃亮的小魔法。她用那些不經意的童言稚語，像個小小吟遊詩人，為日常生活點染出一幕幕妙趣橫生的詩意。

這些話語，也許在大人眼中只是童趣一閃，卻在歲月的瑣碎中，悄悄點亮了我們心中那片最柔軟的角落——語言雖短，情意已滿。她說：「You did a good job（你幹得好）」，我們笑著，在心底輕輕回響：「你也是」。願我的小寶貝，童趣不散，歡悅常駐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