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行

清晨，我換上整潔的護士服，背上背包，準備啟動小車前往西雅圖（Seattle）的常青醫院上班。車庫門一開，冷風撲面而來，我瞬間被凍得愣在原地。原來，昨夜大雪無聲，將道路和房檐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毯，晨光輕輕一灑，雪地上彷彿鋪滿了閃爍的碎星辰。

這幅雪景雖美，卻讓我心中泛起一絲憂慮，如此厚的積雪，出行無疑是一場考驗。剛跨出車庫，腳下便傳來「咯吱咯吱」的響聲，不時還有冰碴子露出狡黠的笑臉。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便與雪地來了個親吻。

走到坡下，才意識到情況比預想的更為嚴峻。車輪碾過之處，形成了一層薄冰，如同鏡子般映照著寒冷的光芒。寒風呼嘯，雪花飛舞，世界在眼前變得朦朧。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踏上坡道，坐進車內，輕輕扭轉鑰匙，輕踩油門，車輪卻在冰面上輕盈地跳起了芭蕾。我試圖倒車調整，但方向盤似乎不聽使喚，車輛固執地不願動彈。冷汗從我額頭滲出，手心也開始濕潤。

無奈之中，我顫抖著掏出手機，撥通了醫院的電話，向領導說明路況驚險，又試探性地詢問是否有同事能順道帶我同行。電話那頭，領導的聲音透露出理解與無奈：「雪太大，許多同事自身也難以行走……」。

掛斷電話，不禁回想起多年前在市中心工作的日子。那次，我在暴風雪中駕車回家，走到半路，雪幾乎將車輪埋沒，動彈不得。就在我焦急萬分時，幾名陌生的善心人伸出援手，幫我推車脫困。還有一次，大雪封路，我無法駕車開上醫院的大坡，一名陌生青年幫我將車開到附近商店的停車場，另一名熱心的卡車司機伸出援手，將我送達工作地點。那時，我深切感受到，無論身在何處，總有人在風雪中願意伸出援手。

正當我猶豫是否該冒險上路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我可以來接你。」是同事伊莉莎白發來的信息，我愣了一下，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迅速回復「謝謝」。

不久，一輛如雪堆般的SUV緩緩停在我家門口的坡下路邊，車窗搖下，伊莉莎白那銀白的髮絲在風中飄揚，一雙藍眼睛笑著向我招手：「快上車，今日之路，頗為險峻。」

車在雪地上緩緩行駛，每次打滑都讓我緊張得屏住呼吸，但伊莉莎白這位「雪地老司機」卻穩穩地操控著方向盤。車內的暖氣逐漸驅散了寒意，我轉頭望向窗外，街道空曠，偶爾有幾個雪人般的行人，在風雪中艱難前行。

伊莉莎白談及在芝加哥的成長經歷，雪地駕駛對她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看著她自信的笑容，我的擔憂漸漸消散。

抵達醫院時，急診大廳已是人聲鼎沸，幾名不幸滑倒骨折的病人被緊急送來，醫護人員忙碌不已。我迅速投入到工作中。

午後，雪勢未減，反而愈發猛烈，整個世界再次被厚厚的雪層覆蓋。凝視窗外那銀裝素裹的世界，心知今晚歸家之路將更為艱難，為了不影響次日的工作，我決定在醫院將就一晚，穿著外套在狹小的休息室裡度過了漫長的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雪依舊飄灑，我步出休息室，透過窗戶看到同事們一個個踩著厚厚的積雪，迎著寒風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