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市場二三事

有人說：「如果想要了解一個城市的生活，那就去市場吧！」記得剛開始在曼哈頓中國城外圍，號稱小義大利區（Little Italy）的下東城教書時，下班後，一樣來自台灣的同事帶我到附近的傳統市場見識，走進偌大的大統倉式的建築物，只覺得彷彿時空倒置，呈現眼前的景象，像是台灣傳統市場的一個個攤位。

可能因為時值下午四點多，只剩零星的攤販，來美國一年多，買菜只去超市，沒有台灣市場肉販現切的肉、現殺的魚，只有冷凍櫃裡一盤盤冰冷無骨無刺的肉品。而這裡竟看得到有頭有尾的魚，還可以翻開魚鰓辨別新鮮度，剎那間，濃郁的鄉愁排山倒海而來。

從小在眷村長大的我，永遠忘不了徒步可及、在鐵皮屋頂下的菜市場，除了一攤攤應時的瓜果蔬菜，還有香氣陣陣撲鼻，可當早點的蔥油餅、包子、饅頭、涼麵，甚至還有衣服、玩具等，菜市場一應俱全，足供村民衣食住行育樂之需。

魚販為你殺魚去鱗，肉販為你挑肥揀瘦、稱斤論兩，每逢過年前，賣肉的郭媽媽還會應顧客之請灌製香腸，甚至精益求精，灌製養生的辣味豆腐香腸，因此訂單不斷，供不應求，每思及此，就垂涎不已。有次聽朋友說，法拉盛黃金商場可以買到豆腐香腸，我專程去尋寶，價錢不菲不說，發覺完全走味，不得不認命，對豆腐香腸的思念之情，恐怕只待成追憶了。

去年夏天，我參加挪亞方舟巴士之旅，回程途經賓州，同行的蘇牧師建議領隊丘牧師略微調整路線，繞道蘭卡斯特（Lancaster）的一個大型農夫市場，那裡有各式在地土產、傳統食物像是麵包、熱狗，道地的椒鹽捲餅（pretzels），還有農產品、小家具、鮮花、衣服、手工藝品等。

因為範圍實在太大，領隊牧師必須再三強調，謹記遊覽車是停在與六號建築物遙遙相對的空地上，以免遲到耽誤回程時間，我們像劉佬佬進大觀園一樣，走在碎石子地四處瀏覽時，我看到一個物美價廉、花色別致、攜帶方便的小墊毯，於是當即買下，準備一邊看電視一邊站在上面做踮腳運動，增加小腿肌力和骨密度，頓覺不虛此行。

雖然發現有機農產品確實比紐約新鮮又便宜很多，尤其當時已近打烊，很多攤位都清倉打折，只是想到下了遊覽車後，這些誘人眼目的新鮮蔬果和正宗蜂蜜會攜帶不便，只好忍痛物歸原位。

快樂的時光總是飛逝，眼看六點集合的大限就到，我和同伴繞來繞去，卻找不到六號建築物，後來碰到兩個同行遊客也在尋尋覓覓，才彼此壯膽一起去找遊覽車。不得不承認，對於愛吃有機農產品的人而言，自駕前來農夫市場買，才是王道。

由於市集位於阿米希社區（Amish Community），有不少阿米希人在此設攤，他們主要販售自家不用化肥生產的農產，品質優良，還有出名的驅蠅餡餅（shoofly pie），因為甜到常會吸引大批蒼蠅，得隨時呼噓趕走而得名。    

不禁想起十多年前，外子還健康時，好幾年春天我們會和牧師好友夫婦，連袂到這附近的使者農莊度假，除了可以在一望無垠的碧草上，欣賞風吹草低見牛羊；在蜿蜒的柏油路上，側耳傾聽馬車嘀噠而過；或者是去阿米希人不用電燈，僅靠日照的市場，購買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有機五穀雜糧。也一睹阿米希特色的穿著，看到荳蔻年華、戴著小祈禱紗帽的年輕婦女，不施脂粉，身穿清一色的灰、藍色連衣裙，不得不佩服他們為執著於信仰，而甘於平淡簡約的生活。

回首去過的市場，是濃得化不開的鄉愁，是阿米希人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是撿到物美價廉便宜的小確幸，更是永遠喚不回來的似水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