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城霞

早年習畫時，在畫冊上曾看到晚清著名畫家吳昌碩畫的一盆紅花，沒說是什麼，就題了個赤城霞。因他常畫梅花，而這盆花看起來也很像梅花，我就把它當成是梅花欣賞了。我想那時候很多同學大概也沒深究，和我一樣，都把它看成是畫一盆梅花。

來美國後，看到一種在春天開得很像桃花的粉紅花，有時在東方超市裡，可看到它的剪枝當桃花賣，但我知道它不是桃花，因枝幹不像我熟悉的桃樹。後來經美國朋友告知那是Quince，查字典後，得知中文名字叫榲桲，我在台灣時沒見過。

榲桲雖和桃、梅同屬薔薇科，甚至有人叫它刺梅，因枝上有如針的刺；也有人叫它貼梗海棠，因它的花也像海棠花，可是它不像海棠花長在細長花柄上，而是花托像桃、梅一樣，直接貼在幹上。但它是獨自一種灌木，又分直立和矮小兩種，直立型可長到屋簷高，我就把它種在屋角當成小樹梅花看；矮小型則只能長到兩尺高，適合當盆景看，就把盆栽放在前庭階旁。

榲桲的顏色有白、粉紅、橘紅、深紅等，果實長相介於蘋果和梨之間，但果肉乾粗，味道也不怎麼樣，不適生吃，美國人有人把它熬煮成果醬。它原產地在中亞，性耐寒也耐旱，美國是由中國和日本等地引進。我住在喬治亞州（Georgia），這裡的紅土地顯然很適合它生長，我買來種下後，除了前幾個星期澆水外，此後它就自生自長，完全不用我費心。

榲桲的花期很早，梅花將謝時它就開了，接替為我這仍荒寒的山林，妝點和傳遞春訊，而且花期頗長，可以一直開到近三月底，那時山中其他的花朵都開了，榲桲才功成身退，所以是我很喜歡的花。

今年看到階前一盆紅色的花開得正好，不禁突然想起吳昌碩的畫，這花色與枝態，都和他畫裡的一模一樣，不就是赤城霞嗎？好像有了驚天發現似的，不由大喜，自己也感到有點奇怪，前些年怎麼走來走去都沒看出來呢！立即找老伴幫忙把它搬進來，安放在客廳桌上。

客廳裡的聖誕紅早已除役，從感恩節一直開到最近的蟹爪蘭也告老了，正是無精打彩的寂寥時候。這盆赤城霞來得正是時候，頓時讓客廳生輝，溫暖了我的心。因榲桲好像是讓我心中的一個懸案突然有解，也喚回早年學畫時，想起恩師的諄諄教誨，和同學之間溫馨切磋的快樂時光。

在客廳小坐，比起純欣賞一盆沒有舊緣的花，品味榲桲能夠撫今思昔，把過往和現今融合在一起的感受，更讓我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