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頂上功夫

生活在海外的華人，有一件事雖然不大，但是卻很困擾，那就是理髮。記得以前在中西部大學城當留學生，一旦需要理髮就唉聲嘆氣，因為除了要花錢，洋人的男士髮型對我們東方人來講並不合適，加上表達能力有限，常常理了一個怪頭出來，躲在家裡不敢見人，要出門就非得戴帽子，簡直狼狽不堪。

這時候如果女同學有懂得理髮的，而且技術不錯，那麼很多男同學都會很高興，把她供奉得像觀世音菩薩似的，也因此成就了幾段美滿的姻緣。

自從定居加州，理髮一事終於比較不成問題，因為這裡有不少理髮店是聘請越南裔的理髮師，終究是東方人，剪出來的髮型頗為合適。可是好景不常，三年多前新冠疫情肆虐，所有事情都被打亂了，別說我不敢去理髮店，絕大部分的理髮店根本就關門了，畢竟疫情來得又快又猛，當時所有地方都要求人與人間隔六尺以上，理髮必須近距離的接觸，根本辦不到，因此誰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問題是，頭髮還是要理，我們家有一套理髮工具，但從來沒使用過，我把眼光投向太太，太太急忙搖手：「不行，不行，我不會理髮，如果把你的頭理得像狗啃一樣，你會把我罵死。」

事出無奈，儘管我一再保證我不會抱怨，萬一剪壞了頂多剃光，然後戴兩個星期的帽子出門，但是太太還是不肯答應。這時候我看到身旁十六歲的女兒，反倒是躍躍欲試，我心一橫，掏出十美元鈔票問女兒：「來，給妳試試看？」

萬萬沒想到，女兒操作電剪得心應手，不到二十分鐘就理好了。我懷著忐忑的心情照鏡子，嘿！還真不賴，雖然是簡單的大平頭，但是女兒剪得很整齊，並沒有左右不對稱或是幾根雜毛亂竄的狀況。

「真厲害，妳以前幫別人理過髮嗎？」「沒有，你是第一個。」「那妳怎麼那麼會剪？」「沒有呀，這很簡單嘛！」女兒白我一眼，把十塊錢鈔票從我手中抽走。

從此以後，女兒就成了我的御用理髮師，為了供奉這個活菩薩，每回想要理髮了，我都會小心翼翼地觀察，在女兒心情最好、事情最不忙時才敢開口。當然，十塊錢是少不了的。

短短二十分鐘理髮時間，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那就是有個安靜的時段可以跟女兒聊天，關心她最近的生活，學校情形怎麼樣；當然，還是得小心翼翼，因為電剪在她手上，萬一得罪了她，她一刀下去，我又得戴帽子遮醜了。去年她上了大學，幸好離家不太遠，她常常能夠回來看看她的朋友，我當然也抓緊時機要她幫我理髮，這時候就不是十塊錢可以打發了，通常還得請她吃一頓大餐。

最近一次理髮時，她跟我哭窮，說大學生活動多，開銷比較大。我說既然妳會理髮，也可以幫別人理，順便賺點外快。她說她不要，我問為什麼？她回答：「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好搞。」我納悶了半天，不曉得這算不算是一種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