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照高齡老人

疫情期間，許多人被迫居家不能出門，只好培養自己的愛好。我那時在網上學習繪畫，重拾童年的興趣。二○二一年初，我加入南卡本地的一家藝術俱樂部，俱樂部各個年齡層的會員都有，最小的十七歲，還在念高中。

九十三歲的愛瑪應該是俱樂部年齡最長者，一頭銀髮的她，曾經中風偏癱，身體稍微恢複後，就想提起畫筆，可惜提筆的手不聽指揮，她乾脆用手指抹上顏料直接作畫，畫成什麼樣就什麼樣，豔麗亮眼的色彩讓她歡喜，生命依然朝氣蓬勃。

愛瑪有三個孩子，她跟二女兒的關係最好，母女興趣一致，互動溫暖和諧。可惜二女兒在六十五歲那年得了絕症，白髮人送黑髮人，讓愛瑪悲痛欲絕；悲傷之後，她依然勇敢地站起來。她還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在維吉尼亞州，小女兒在阿拉巴馬州，但這兩個孩子跟母親交流少，最多就是聖誕節回家住幾天。

九十三歲的愛瑪拒絕進養老院，如今獨自一人生活。我們俱樂部的負責人，不放心高齡愛瑪獨居在家，每周都要上門拜訪，看看愛瑪的身體是否健康、冰箱食物是否充足？每次俱樂部有畫展或者派對，負責人也會開車去接愛瑪，讓她享受與衆人互動的熱鬧歡喜。

我先生説，俱樂部照顧高齡老人，傳遞社區溫暖，此舉應該得到讚揚。老人獨居最容易出現意外，突發疾病如果得不到救助，有的人孤獨去世，去世後親友也不知道，等鄰居聞到異味才被發現，類似的報導世界各地都有。依我看來，人老了還是應該住進養老院，由專業人士照顧。但是有的老人年輕時就喜歡獨處，年老了更是離不開自己熟悉的環境。

俱樂部每個月都有聚餐，二○二四年的一月聚餐，我把先生也帶去了。席間我坐在愛瑪身邊，跟她閒話家常，她頭腦清晰，表達清楚，説自己在一九九二年去過北京，一路行程開心順利。我想推算她去中國時的年齡，便問她現在多大？九十三歲還是九十四歲？她説等到二○二四年的八月，就有九十四歲了。我看見先生在一旁臉色不對，也沒覺得自己的言行有什麼不妥。

回家的路上，先生説：「妳知道在美國問女士年齡，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嗎？」我説我懂，但人家已經九十多歲了，應該為自己的年齡驕傲。我説在中國，長壽的老人都很榮耀，受人尊重，從不避諱自己的歲數。在我家鄉，老人上了八十歲就有特殊補貼，政府每個月都會給；到了九十歲，補貼又提高一個檔次；一百歲更是人間珍寶，補貼當然更不同。

先生説，每個國家的文化不同，美國才不把一百歲看成人間珍寶，政府也不會發錢給長壽老人，但是美國對小孩很看重，因為他們是國家的希望。

人老了是否幸福？我覺得只能靠運氣，愛瑪還算是有福氣的，九十三高齡有社區關照。她的故事引發了我的思考，人在年輕時最好能培養一種愛好，無論是唱歌跳舞，還是繪畫插花，有了興趣，就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一群人，在退休後也不會孤獨無聊。當年你為社區的發展奉獻力量，而社區在你年老體弱時，也會伸出援手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