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裡的春意

看燈的日子，常常在冬天。正月十五鬧花燈，聖誕時節掛彩燈；中美文化習俗雖然大相逕庭，但在張燈結綵過節這件事上卻是頗為一致。

我在國內的日子，因為破四舊，傳統文化被破壞殆盡，對於元宵燈飾幾乎沒有任何印象，我的感知主要來自影視劇。劇中的元宵節， 街市燈光璀璨，遊人如織；圓燈籠一排排掛在屋簷翹角，六角燈飄蕩在天地之間，蓮花燈開出一河的妖嬈，金魚燈喻示幸運的祝福，還有宮燈、花卉燈、走馬燈等等，花燈群集，亮如白晝，更有煙花升騰，如菊綻放；猜謎舞龍，熱鬧非凡。

我親身體驗「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的意境，是到美國之後。記得第一次去看聖誕燈秀，一進公園大門就被驚豔，迎面而來是一個童話般夢幻的世界，千百萬顆彩色小燈燦爛地裝飾了花園裡的每一棵植物、每一處景觀，美得令人窒息。

首先是無數小燈搭成的拱形走廊，若星光大道，走廊邊上有憨態可掬、紅衣高帽的木偶士兵笑臉相迎，頑皮的松鼠在拱形環圈上嬉戲。車子一輛接一輛地從燈光走廊裡緩緩駛過，彷彿隆重的國賓大禮，燈光閃爍的亭台若瓊樓玉宇，彩燈繽紛的樹叢如山花遍野；微笑的月亮、藍色的流星雨，帶來令人遐思的浪漫；喜悅的太陽、黃色的向日葵，又送來不可抵擋的熱情。最令人心醉的是沿湖的燈景，小橋在夜色中隱約飄渺，天鵝在水中悠然戲水，宛如仙境。

美國的聖誕燈秀多為車遊，也有一次我們來到一個小巧精緻的公園，遊人皆為步行，可細賞每處景觀，更接近國內元宵燈會的場景。這般的小公園，也布置有六百萬顆燈，有的若藤纏繞樹幹，有的若星斜掛枝頭，有的灑落滿湖細碎流光，有的密布天上如雨星光；金碧輝煌的馬車，若隱若現的音樂，光華皎潔的月亮，水中飛舞的魚燈，是「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的意境。

搬到美東後，我們去白宮看聖誕樹燈秀。美國國家聖誕樹的傳統已百年，每年聖誕前夕都會選一棵高大的國家聖誕樹，豎立在白宮門外的草坪上，與高聳入雲的華盛頓紀念碑遙遙相對。這棵聖誕樹由美國總統親自點亮，樹上有著無數彩燈和裝飾，彷彿一個巨大的三角塔發光體，熠熠生輝，光華奪目。國家聖誕樹的周圍有五十一棵普通大小的聖誕樹，來自美國的五十一個州，也綴滿閃亮的小燈。

今年聖誕期間，我們去了一個小城，這座城有著別具特色的聖誕燈船秀，這座小城吸引我的是小橋流水、一河蓮花的美景。冬天時候，蓮花已是凋敝殆盡，卻有一河璀璨的燈船；一艘接一艘的燈船在河中排列，盤曲環繞的龍船、藍色背鰭的魚船、紅白圖案的消防船、熙熙攘攘的積木船、張牙舞爪的章魚船等等，五花八門。 這些船白天在陽光下靜靜佇立，宛如素顔女子，到夜晚每艘船都像是華麗登場的新娘，水上水下相映成輝，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冬季花謝葉落，一片蕭瑟，但有燈送來火樹銀花、姹紫嫣紅，「 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燈似無所不能的魔術師，在寒冬的夜色裡，讓我們感受到盎然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