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沒考高考的大學生

前些時候一老友帶他的外孫來，向我女兒諮詢上大學的事情，因我女兒曾在卡內基美隆大學做過教授。這使我想起過去在中國時，每當高考，多少家長為之焦急憂愁、寢食不安的情況，我們家卻沒有經過如此的黑色歲月。

我們一家三口都是大學生，但都是沒有參加過高考的大學生。不考就能上大學，有這樣的好事嗎？是不是我們家有什麼特殊的背景或關係？完全不是，我說的是在正常情況下，沒有任何關係，不走門路，不憑權力，沒有經過考試也能上大學，我們一家三口都是這樣的。

先說我，一九五三年中師畢業，由於當時中學師資較缺，領導上分配我到中學任教。實際上這是不合格的，這是當時的一種無奈之舉，我在工作中也遇到困難重重。

一九五六年江蘇首度開始高校函授教育，我就報名參加南京師範學院中文系的函授學習，邊工作邊學習。那時我工作任務較重，既教文科又教理科，還擔任班主任，為了讀書，差不多每天都要到晚上十一、二時睡覺，早晨還要準時起身，與住宿生一起鍛鍊，因此晚上看書很疲乏，有時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一九五八年我下放農村勞動鍛鍊，白天艱苦農業勞動，只有晚上在農民家的羊棚旁邊煤油燈下看書。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仍然堅持學習不放棄，天道酬勤，終成正果。我記得在我修學的九門課中，五門優秀，一門良好，三門及格。一九六○年十一月，南師溫建平院長頒發了畢業證書，從此我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學生。

再說老伴，她一九五五年初中畢業考取蘇州新蘇師範，三年級下學期，學校安排她到家鄉吳江實習，先是在農村掃盲，吃住在農民家中，白天勞動，晚上教農民識字。掃盲結束，被派到農村一所單班小學實習。那時農村條件差，讀書的學生少，往往一所小學只有一個班，這個班包括幾個年級，這就是所謂的單班小學。

她實習的小學，三個年級組成一個班，只有她這麼一個中師還沒畢業的學生教課；白天除了上課，還要自己燒飯，晚上一個人住在破廟中。這樣的工作條件有的人可能就堅持不下去，可是她這樣一個十八歲的柔弱女孩子卻堅持下來了，真不容易。

正當她準備做一個農村小學教師時，學校根據上級指示和有關文件，她們這一屆的大部分同學都被推薦讀大學，她被推薦到南京江蘇教育學院數學系學習。她就這樣沒有經過高考，成為一名大學生。

再說女兒，一九八四年初中畢業，她們學校就她一人考取江蘇省重點中學蘇州高級中學。高中階段她既擔任物理課代表，又擔任班級團支部書記，社會工作沒有影響她的學習，她在這地招班（即從蘇州地區各縣招來的尖子學生組成的班級）中，成績總在前幾名。她從高二開始，已陸續在刊物上發表文章了。

高中畢業時，學校保送她到上海中國紡織大學（現為東華大學）學習，就這樣，她成了我們家第三個沒有經過高考的大學生。當年五月其他同學還在拚命複習迎接高考時，她已提前到紡大報到，參加試點班學習。

試點班要求高，理科教材全是英文原版，老師全用英語上課，困難不小，她堅持下來了。大一她就通過英語四級，大二通過英語六級，大三她就在托福（本科英語水平考試）和GRE（研究生英語水平考試）中取得優秀成績。

這些成績的取得很不容易，那時她既要上課又要準備應試，搞得很累，身體最虛弱時，耳朵都暫時性失聰了。考完GRE回來，在宿舍中睡了一天一夜，身體才逐漸恢復過來。就這樣，她大學沒畢業就到美國留學，最後取得計算機科學博士學位。

天道酬勤和歷史機遇，也許就是我們一家三口沒有經過高考就能成為大學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