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魯閣公園雜談

今年十月十七日，太魯閣國家公園燕子口步道附近落石傾瀉而下，堵塞了由西向東的立霧溪河道，而這天然形成的土石壩體，阻絕了行水道，匯聚的溪水產生了「堰塞湖」。由於該處正位在東西橫貫公路旁，所以政府和新聞從業人員不斷將新的影像送出，這起事件也地登上台灣新聞頭條，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同時也把我的思緒帶回了三十年前駐防花蓮時與太魯閣國家公園的互動。

話說位居寶島台灣東部的花蓮縣，因為縱貫全島的中央山脈構築成與西部地區的天然地理阻隔，昔時和台東縣並稱為「後山」，因此開發的軌跡較西部平原緩慢，人口也相對稀少。加以地處歐亞板塊和菲律賓板塊的交界處，地質活動頻繁，再佐以台灣東部水系特有的「水道下切」和「襲奪水道」現象，從而造就了特殊地質景觀的壯麗。

太魯閣國家公園的景致正是以花蓮縣北境立霧溪峽谷山系為主，加上蘇花公路段瀕臨太平洋的斷崖（由約千米高的崖壁陡落於太平洋中），構成了世界上少有鬼斧神工的秀麗，每年吸引的中外遊客數不勝數。

三十多年前的元月底，在海軍艦艇單位服役僅剩下一百多個「饅頭」（指四個多月役期）的敝人，奉令由左營軍區移防至花蓮北埔的神鷹基地，當所乘坐的「中建艦」，在黎明時分接近花蓮港外海，讓我首次在微微的晨曦下，領略了花東海岸山脈和中央山脈群峰聳立的壯闊，對於我們這群大多數在西部平原成長的小伙子所帶來的視覺震撼，迄今仍無法忘懷。

在花蓮服役期間，遇休假時，除了經由半個環島旅程返回屏東家中歇息，或北上經北迴鐵路參與北部的工作面試之外，倘若僅有一天的休假日，且天氣條件許可，我都會在營區吃完早餐，八點整離營，前往花蓮縣北埔街上的客運車招呼站，搭乘往天祥方向的班車，投入太魯閣國家公園的懷抱，直到夕陽西下之際返回營區。

在太魯閣國家公園的範圍內，我僅有一回乘坐由花蓮經梨山，前往台中的直達車，完成了貫通東西橫貫公路的壯舉。除此之外，我大多數旅程所抵達的極西點，為在天祥西側上方的豁然亭。

當時下車後，由豁然亭步道沿著兩岸皆為峭壁的稜線下行，這兩公里多的下坡路段，直趨山下落差達五百多公尺的天祥聚落，而居高臨下有著登泰山而小天下的磅礡氣勢，周遭立霧溪峽谷、天祥部落、白楊瀑布和各縱谷區盡收眼底，美不勝收。不過回營後第二天，兩腿痠麻不聽使喚，只好報「病號」，免除周一的晨跑小憩一番。

而體能遠不如我的軍中袍澤賴兄和詹兄，經我大力推薦，也在隨後的周末同遊豁然亭步道。結果回營後，他倆上下營區樓梯之際，還要雙臂扶住欄杆，舉止顢頇，該段步道的驚險和難行，可見一班。

據網上資料顯示，經過這幾十年來的地震、風災、豪雨摧殘，該段稜線路基流失嚴重，且無法修復，終致因安全考量，部分路段已為公園管理處封閉禁止通行，成為絕響，甚是可惜。

此外，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所整建的步道，諸如與橫貫公路平行的綠水步道、前往白楊瀑布的白楊步道、穿越梅園的蓮花池步道等，也依次為我所征服。我尚且多次在東西橫貫公路多個路段健走，當時對這一塊熟稔的程度，應該近乎導遊級別的水平了。

咸認東西橫貫公路最優美處為由長春祠（該祠為奉祀因修建東西橫貫公路不幸殉職的兩百多名榮民弟兄之靈位），經燕子口、九曲洞到天祥這近二十公里的路段。因為公路是在立霧溪大理石岩壁間爆破開鑿出的狹長縫隙中穿行，所以早時很多遊覽車司機一般會將遊客在長春祠的停車場放下，貼心地任由遊客們自由向西溯溪方向遠足，得以慢悠悠地欣賞公路兩側的勝景；一兩個小時後，司機再朝天祥方向路段慢行，像「撈魚」一般，在路邊把遊客一一載運上車，清點人頭後再徑往天祥前行。

而如今因有更多新開挖的隧道貫穿，公路局固然改進了許多行車路段，又將原先裸露在山壁邊的原行車路線順勢規畫成了人行步道，所以出入孔道的選擇多了不少。加上橫貫公路沿線地震仍頻，且有遊客遭落石砸傷，不曉得後來遊覽車司機還能否提供這般貼心的「放飛」舉動。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山石坍方阻斷立霧溪河床之處，正是在燕子口段印第安酋長岩附近。「印第安酋長岩」是溪谷岩壁下方一塊突出的石頭，由東向西望之，像極了一名印第安酋長的頭部石雕，尤其那突出的鷹勾鼻，不知這次事故是否損毀了這尊千百萬年來的天然藝術雕像，還是只是暫時性沒入高漲的溪水中洗滌一番罷了。

再者，臨近印第安酋長岩的靳珩隧道，也在這次新聞中屢次被提及。靳珩隧道是近年來公路局為改進橫貫公路，截彎取直新增的行車隧道之一，現在已經改成「人行步道」的原來沿溪行車路段，尚有一座靳珩橋和靳珩公園，是紀念一九五七年修路時，在該處殉職的公路局工程段長靳珩先生。

而這一次所生成的堰塞湖，在立霧溪水面因圍堵而上升後，「急於」尋找出口的水流，竟然從靳珩隧道的西口流入隧道中，將隧道本身當作一個巨大的排水管，再從隧道東口流到銜接的魯丹橋（公路橋）上。這時水流再從魯丹橋的護欄之間傾瀉而下，注入橋下的魯丹溪，形成了一條壯觀的線狀瀑布，最終經由魯丹溪回流進入了立霧溪主幹。如此「借路排水」的疏通之效，不但不會讓水位繼續上升，緩解了上游圍堵水量的巨大壓力，也讓工程單位換取了更多的時間研議補救措施。

一甲子時光之前，東西橫貫公路的興建標榜了「人定勝天」的氣魄，而現在堰塞湖的自然形成，又好似大自然的反撲，並反映了人世間的無常。冀望堰塞湖在壩體潰散，下游警報解除之後，太魯閣國家公園景區早日全面開放，讓這個世界級的美景再次面向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