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雞餐與花園假

常聽說某某又轉工（粵語，意指換工作）了。這「轉工」可分被動和主動兩種：前者為被「炒魷魚」，不得不「捲鋪蓋」另謀高就；後者則為自動辭職，新工作早已準備就緒。我在金融界混了多年，知道轉工在我們這行裡，有些有趣的特點。

九○年代初，我先後被紐約總行派往日本和香港工作，發覺三地員工的工作態度和對公司的心態有所不同。日本人通常一輩子在同一間公司工作，視公司為第二個家庭。香港人可能受到回歸的影響，大多只視公司為踏腳石，想利用公司給他的經驗，盡快在回歸前找到份更好、更高薪酬的工作。美國人則多在這兩個極端之間，望可安心在一家公司工作多年，累積經驗後才考慮「跳槽」。

記得當年我告訴香港朋友們，畢業後一直在同一投資銀行做事，他們都覺得奇怪，以為我這麼久還不轉工，肯定是因為找不到新工作。

當年香港人轉工是常事，對遣散費的期待不高。九四年美國聯儲局（聯準會）加息後，很多投行利潤大跌，掀起了裁員潮，我們公司也不例外。意外地，香港公司被解雇的員工竟然非常開心，因為公司用美國的計算方法，給了他們非常豐厚的遣散費，有如得到一筆小退休金，與香港法定的最低遣散費大大不同，以致不少未被「炒」的人，希望第二回裁員時會輪到自己。漸漸地，「肥雞餐」之名便不脛而走，不過聽說，近年的肥雞餐已經「減肥」。

此外，由於前線人員可能知道公司很多商業機密，例如交易部手上敏感的股盤，或與大客戶商討的策畫等，因此無論被「炒」或主動請辭，離職後都需等待一段時間，方可開始新工作。大多投行是三個月，對沖基金可能長達一年，俗稱為「花園假」（Garden Leave）。如是主動跳槽的，舊工已辭，新工未開，完全沒有工作壓力，而舊公司還繼續出糧，等於有個有薪長假，可說是職業生涯中最悠閒、最開心的日子。

我放的第一個花園假，剛好在婚後不久，還沒有小孩，可以無牽無掛地去非洲旅行，看野生動物，十分開心。

較高薪的金融員工，部分花紅（獎金）會發公司股票，這就是所謂的金手銬，因為這批股票需三至五年後才完全屬於你的，如要跳槽，就要犧牲部分報酬，所以新雇主需額外破費，用它的股票來交換作為補償和保證。如果這員工是明星級交易員或推銷員，更需有個天文數字的多年花紅保證額，有如聘請一位大球星。

亞太區最大規模、最富傳奇性的花紅保證，應是金融海嘯後，雷曼兄弟亞洲被日本野村證券收購後的決定。因野村要留下雷曼的人才，聽聞很多高級員工，都以過去一年的報酬為標準，未來兩年，保證可以得到同等的收入。在金融海嘯發生後，大家正面臨失業的一刻，竟突然有人繼續給你多兩年歷史性高峰收入，豈非塞翁失馬。相信這是除了金融界之外，其他行業都沒有可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