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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中的小鍋小灶

眾所皆知,軍營之中都是大鍋飯大鍋菜,如想另起爐灶,吃點私房小炒,那不啻緣木求魚。不過,我卻很意外地在金門的軍營裡,見到小鍋小灶,而且更有幸大快朵頤一些絕美佳餚。

一九六一年秋,我在前線金門服預備軍官役,所屬之師,駐紮在金中小徑的一個小小山崗上。

我這政工部門很袖珍,僅僅四人,除了少校劉輔導官、上尉葛輔導員、上士孫班長,剩下就是我這個只晚上當教官、白天沒事幹的少尉幹事。初來乍到,難免會有點拘束生疏,但我生性外向,尤其很能適應環境,所以過沒幾天,就跟他們打成一片。

孫班長五十開外,四川人,瘦小機靈,足智多謀,我暗地裡替他取了一個綽號「猴子」,不僅劉、葛二人甚樂,「孫猴子」還不脛而走,響遍了我們整個師營。

記得那冬一日,他不聲不響端來一小鍋還冒著熱氣的紅燒肉,兩個褲袋各插金門高梁一瓶,深得我等三人熱烈之歡迎。不過正當要開動時,劉輔導官突然冒出一句:「這狗肉從哪猴頭猴腦弄來的?」猴子立即反駁:「什麼猴頭猴腦,是我自己光明正大燒的。」

我一聽要吐,當即停箸,並且託辭內急站起想溜。劉輔導老到,一眼就把我看穿,隨即把我一拽,按回小凳,接著大吹法螺,說了許多冬天吃狗肉的好處,還壓低嗓門說了段時任總政治部主任的蔣經國趣事,他每次出外視察時,不管遠近,總會為此彎去桃園縣龍潭。另兩人則在旁敲邊鼓起哄,一直催我吃塊試試,還說如果討厭或者嘔心就吐掉。

當時我很矛盾,想嘗試又畏縮,最後還是礙於情面,硬著頭皮夾了一小塊。本打算咬一咬就囫圇吞,可沒料到一股奇異的肉香突然泛起,使得我的味蕾興奮地跳起舞來,尤其一小口高梁下肚,整條食道燃燒起來,食欲因之而大振,忘情地一塊接一塊,直到三人詭譎地笑,這才羞澀停箸。

不料,腦筋瞬即一閃,聯想起詩書畫「三絕」的鄭板橋,難怪他嗜狗肉如命,也難怪紀曉嵐為代乾隆皇帝求畫,而設「狗肉全席」,誘他入甕。香肉也因此故,一躍而成為我個人美食領域中的翹楚。

酒過三巡,個個都成了關公,也都形同搖晃之中的不倒翁。可不料,猴子忽然一聲嘆息,接著還哭了起來,他這麼一搞,倒把我們三人的醉意沖淡了許多。葛輔導員以為他在發酒瘋,只笑不語,劉輔導官卻瞇著眼睛哈著酒氣問他何故,而我卻因有點巫峽猿啼的感觸而關懷。

猴子開始還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不過經不起我不停催促,方才一把抓住我,吐出苦水。原來他十六歲就結婚,十七歲得子,當時他興高采烈上街去買雞蛋,準備做紅蛋來慶祝,沒想到被抓伕,從此成了丘八。接著又說:「我娃兒跟你歲數差不多,況且你又會四川話,所以每天都會觸景生情。」

在葛輔導員的熱心湊合,劉輔導長的誠摯慫恿下,加上我這四川過客的惻隱之心,雖然猴子再三聲稱不敢當,我仍在兩位長官見證下,向他磕了三個頭,拜他做乾爹,他則匆匆從住處取來一枚鑄有一孫字的大金戒指給我。

從此,我走進他的神祕小天地。他原來和另一位戰友住在一個巨大花崗岩石下的窄小坑洞裡,我們心有靈犀,彼此都想進一層地親近,我於是把自己比較寬敞舒適的床位和他室友對調,使得他樂不可支。

乾爹有兩嗜好,一是象棋,一是烹飪。他有一副象棋,更有一套小煤炭爐子的烹飪工具,除了白天和兩位長官聚在一起擺龍門陣,我們更有自己的歡暢空間,每晚不管早晚,固定三盤象棋;清晨更是一天的黃金時段,因為他總喜歡帶著我外出探寶尋奇。

金門四面環海,海產甚多,其中最為有趣的是沙蟲。沙蟲外型類似蚯蚓,長約兩寸,體色淡紅,產於海邊潮間一帶,牠在泥沙地下移動甚速,不易捕捉,乾爹和我每回都搞得滿手滿臉滿身的泥沙。

炒沙蟲是一道風味獨特的金門名菜餚,我曾在附近的「山外」館子吃過,說真的,我並不怎麼喜歡,因為吃起來挺像在嚼塑膠。不過一經手乾爹,沙蟲就變得可口了,因為注入了四川色彩。他沒學過廚,但卻有廚師的本事,竟然還會嗆蟹、炒螃蟹、炒風螺和煎蚵仔。

一個清晨,天猶未明,乾爹就把我從夢中叫醒,帶著我匆匆去到料羅灣旁的新湖漁港,向著台灣方向的海面眺望。不久,只見幾個黑點慢慢擴大,擴大、擴大成了幾艘漁船,進入漁港,緩緩靠岸。乾爹可能是老主顧,只見船上一人向他招手,他則一個勁地跳了上去,沒一會兒就笑嘻嘻地拎著兩條尺把長的大黃魚下來。

回到我們那個簡陋但卻溫暖的窩,他立即把那小爐子生火,然後處理魚,叫我剝蒜頭,一切就緒,就開始燒魚,並且叫我開兩罐罐頭。我拿起一看,只見罐頭面上有US Army(美國陸軍)字樣,他見我有點訝異,立即解釋那是很棒的美軍罐頭豬肉,至於這魚和肉之所以能聯姻,則是緣自於他這位太守的一次無心插柳。

魚燒好,時近正午,我把小鍋整鍋端去我們那個專司酒肉的矮小方桌子上,四人各就各位。哪想到,方吃一口,劉、葛和我三餓虎,竟然異口同聲叫好,大呼過癮。接下來,他們開懷進入酒國,鬧拳罰酒,我卻自顧自地埋頭享受,或許像是一陣秋風掃落葉吧,但感覺上也只不過才一眨眼工夫,不意一條魚竟然只剩下骨架。當我再舉箸時,六個眼珠脫眶朝我狠狠一瞪,但接著又哈哈大笑起來,尤其乾爹笑彎了腰,笑得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日隔兩天,清晨醒來,不見乾爹,以為他去盥洗,可是一等再等,仍不見人影。此時只聞外面有聲,於是巴著小洞口往外望,原來不是腳步,而是交加的風雨。回頭一巡,岩壁上的斗笠不見了,方才醒悟他又去遠征,但我仍很納悶,何以反常地沒叫醒我?是否不忍打擾我的美夢?是否打算給我一個意外驚喜?一時胡思亂想,不一而足。

雖然兩位長官談笑風生,我卻忐忑不安,捧著報紙發愣。過沒多久,忽然一士兵來報,在我們這座小山崗的那條羊腸陡坡旁,有具遺體,貌似孫猴子。我們三人急忙拔腿飛奔而去,我一看差點昏厥,雙膝一軟,跪下痛哭流涕,頻頻自責,因為他還緊緊握住串著兩條大黃魚的草繩。

把香肉拉下,扶正乾爹這道人間絕響,但仍如同孔子之因子路,不再吃肉麋,我揮淚斬黃魚,更忍痛地把那套小鍋小灶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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