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附中(下)
附中理科課程的教與學,都相對弱一些,雖然使用的課本與普通高中一樣,但是課時和學習要求還是有差異。盡管如此,我們的老師教學態度認真嚴謹,附中也不乏理科教學高師。比如,化學老師賈先生,我好像沒有見過他拿著教案教具之類來上課,就是手裡夾著幾根粉筆上講台就開講,一堂課下來,黑板寫滿了又擦掉,再接著邊講邊寫邊擦。我雖然不喜歡化學課,但是對賈先生著實很佩服。
我們的體育課、晨練、課間操和舉行運動會,都在西院操場。附中學生有單獨的食堂和宿舍樓,除了醫務室,我們和大學部無任何交集。也許因為高中學生是少年和青年的「結合體」,附中學生不會像大學生那麼文雅安靜。有一次晚自習後,我去張泰金老師宿舍交作業本,老師似嗔非嗔地說:「怎麼你們整個宿舍樓都發出嗡嗡的吵鬧聲?」這恐怕是有代表性的指責吧,中學生真的挺鬧騰的。
在外院校園內學習約一年多後,附中搬遷到城裡,校址在和平門附近,聽說是民國時期的國立師範大學舊址。新校園沒有大操場,兩層的教學樓顯得有點滄桑又詩意:一面是開放的樓道,另一面是明亮寬敞的教室。我們的教室在二樓,課間趴在欄杆俯瞰樓下的花園,感覺頗有小資情調。
新校址離家很近,我搬回家住,又回到熟悉的北京四合院生活。那個年代百姓生活安全而平靜,很多四合院合住幾家人,只有晚上才用門槓拴牢院門。
北外附中階段的北京生活,留在記憶中的事情很多,有些事情我覺得以現在眼光和情勢看,似乎「單純得不可思議」,其中之一是「巧遇」周恩來總理。
一天午飯後我去上學,穿過橫兩條胡同走到長安大街準備過馬路,發現馬路兩側站著很多人,我不明就裡想擠過去,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攔住我:「同學,請稍等一下再過馬路。」話音剛落,只見一輛敞篷吉普車開過來,右側站立著周恩來總理,旁邊那位是個滿臉濃密落腮鬍子的外國人。我脫口喊「周總理,周總理」,沒有人阻止我。幾輛車很快開過去,歡迎群眾遂有序散去,沒有嚴格的維安措施,沒有警察,百姓反應熱情而自然,毫無造作表演意味。
附中搬遷到市裡後,我們會參加一些群眾活動,比如十月一日晚上天安門廣場群眾聯歡會。一次,我們班排練舞蹈「蘇沃洛夫軍校舞」,準備在廣場聯歡會上演出,需要五頂男生戴的「大沿帽」。得知北京一零一中學男生校服的帽子正符合要求,我們找到他們聯歡隊伍說明來意,雙方從未謀面,素不相識,但是他們當即讓五個男生把帽子摘下給我們,沒有任何交涉手續。表演結束後,我們到他們的場地如數奉還,說一聲「謝謝」就各自歸隊,事情就這麼簡單地完美解決。
回想此事時,我總禁不住感嘆:那時候,人與人之間、人與公務人員的互相信任和坦誠相助,多麼難能可貴。這些事情都發生在難忘的北外附中生活中。
在新校址學習一年多後,我們中學畢業。結業的英語考試很正式,尤其是口語考試,主考人是陳琳教授,我們對陳教授並不陌生,因為他有時會來附中指導教學。口試分數評定後,頒布直升外語學院英語本科名單,我有幸在其中。
我從未認真想過以英語作為專業,遂向班主任提出我想放棄直升機會,申請參加高考。張先生沒有答覆可否,而是給我分析具體情況:除了英語科目的強項外,我的理科成績實難與普通中學畢業生競爭,另外我必須徵得家長同意他才考慮。
張先生一番話啟發了我的自知之明:我雖然忝列畢業生銀質獎得主名單,實際學習成績並不優秀,遑論數理化科目水平之低。我自忖難過高考關卡,擔心放棄這個機會可能無緣入門大學,無顏面對母親,遂決定回到外語學院學習。我向張先生提出收回我的高考申請,他笑答這才是符合實際的選擇。
就此我離開附中,結束中學階段生活,踏進另一個未知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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