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票證年代（下）

後來，我結婚了，接著幾年又生了幾個孩子，糧食定量少又都是粗糧，油肉蛋少的可憐，怎麼養孩子？真把太太愁壞了。為使孩子不落下殘疾，我或太太有機會到北京、上海和條件好的地方出差時，就千方百計，多花點錢買些大米、白麵、肉蛋，連背帶扛把六、七十斤東西弄到汽車上，再弄到火車上，運到瀋陽，辛苦程度不亞於牛馬。辛苦歸辛苦，一想到「孩子看到這些食物不知該多高興」時，我渾身都是勁。

那時，開往東北的火車上，行李架上、通道裡，堆滿了全是往家裡帶的糧肉蛋、餅乾等食品。

我到北京出差，或到南方出差回來在北京轉車時，為買到肉蛋副食品，都住在北京郊區我們系統的招待所，那裡走十多分鐘就到農村了。我去的次數多了，肉店和老鄉都認識了，一見到我就說：「來了，要幾斤肉？」一般要三、四斤都賣給我，價錢雖貴些，在那時還算合理；老鄉更友好，見到我就喊：「收雞蛋的人來了！」不少老太太提著小籃就來了，三、四十個雞蛋，很快我就買到了，她們拿到錢還問我：「什麼時候來？雞蛋給你攢著！」這是物資緊張年代給我帶來的快樂趣事。

在票證時代，大家都把票證看得比錢還重要，嚴加保管，可是仍發生票證失竊。我的家門鑰匙和自行車鑰匙在一起，一天我肚子不好，自行車放外面沒鎖車，就急忙回家上廁所，我出來騎車時，鑰匙沒了。

其後第三天上午十點左右，太太因事回家，發現家門開著，嚇一大跳。是我同樓口二樓鄰居一個十多歲女孩小英，打開我家的門，正在翻抽屜找糧票和副食品票。她拿到兩塊錢外，什麼票都沒找到，因為太太把各種票都鎖在了箱子裡。這件事我們沒有告訴她父母，因為她也在挨餓。

票證年代持續幾十年，給人們造成極大的傷害。我是獨身時在大食堂就餐，不只一次因忘帶飯票而餓肚子，還因飯票保管不善丟失而餓肚子；到外地出差忘帶糧票或帶錯糧票，而造成的狼狽與尷尬……。

直到現在，我還常常做惡夢，饑腸咕嚕，不是找不到食堂，就是排了半天隊，輪著自己時，左翻右翻找不到飯票；到外地出差拿糧票去換飯票時，發現拿的不是全國糧票而是地方糧票，換不到飯票。我的孩子直到今天，還常問我：「我們小時候，家裡那麼多票，為啥買不到東西？」他們不知道正因為沒東西才發票。實行票證以來，我一直迷惑不解，國家為什麼會窮到這種程度？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