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畢業照

年前打掃屋子，整理物件，在一隻塵封年久的匣子裡，意外發現一張四十多年前的畢業照（見圖）。我從事教學生涯四十春秋，送走一屆又一屆的學子，拍過一張又一張畢業照，但這張與眾不同，大概說得上是一張獨一無二的奇葩畢業照。於是，一介耄耋之人的我不由睹物思情，腦際往事再現。

一九六六年，中國高考制度由於文化大革命的衝擊而中斷了十年，直到一九七七年得以恢復，九州大地重新迎來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時代。在教育的春天降臨之際，大批歷屆、應屆高中畢業生以及他們的父母和廣大教師，群情激昂，精神振奮。

那時候為了彌補流逝的時間和損失，老師教育教學工作十分繁忙，又沒有津貼，沒有獎金，但都不計課時增加，不計學生超額，不辭辛勞，早出晚歸，有時候星期天都不休息，有時候各科老師還會為了爭搶課時而「吵架」。學生勤奮學習，刻苦用功，廢寢忘食，只不過沒有重演頭懸梁錐刺股。

高考恢復之初，我連年擔任高三年級加強班的班主任和課任老師。那年，女兒才兩歲，她上的幼稚園就在學校隔壁的弄堂裡，常常幼稚園過了五點鐘要關門了，可我還沒有放學，就先把她接到學校，星期天加課，也帶她到學校。日子長了，孩子和我班學生廝混相處熟了，嬉戲笑鬧，親親熱熱，就像小妹妹與大哥哥大姐姐一般。

那天，我們照預定的安排，由照相館來拍畢業照，大家七手八腳搬了課桌椅擺好位置，然後按男女高低，前面的人坐定，後面的人站定。不料在場的女兒也一定要坐在第一排大姐姐們中間，好說歹說勸她不能坐在那裡，不能一起拍畢業照，就是沒用。

照相師見實在拗不過，忍俊不禁，說是哪裡來了個「神童」。結果採取兩全之法，姑且拍兩份畢業照，先拍一份「神童」在座的，再拍一份「神童」離座的。不過那並不是假戲真做，並不是像煞有介事按一下快門來蒙小孩子。幾天之後，照相師還果真把那份照片洗出來送給我們，雖然是奇葩畢業照，但確實也能安撫孩子的童心，讓她感到高興。當然，另外一張畢業照是正式的，人手一份，就不在話下了。

四十多年時光流去，那張多了一個小女孩的黑白高中畢業照，紙質已經泛黃，影像有點褪色。我們一邊仔細端詳，一邊情不自禁想起那段撥亂反正的歲月、那份爭分奪秒的教學、那回滑稽有趣的照相，早已年逾不惑的女兒還會感慨地說道：「其實，我不是神童，頑童倒是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