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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下)

多虧有個好胃,又能喝酒了,當記者,沒個好胃可不行。你到下面去採訪,他們都挺熱情,除了早晨不喝,中午和晚上都喝,那些勸酒的歌一套一套的,你不喝就覺得對不住人家的熱情。

有一次我到我老家那個縣的一個鄉鎮採訪,因為和書記、鎮長都是熟人,喝起來就放開了,先是和書記喝,然後和鎮長喝,再後來是跟黨委秘書喝。這時候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我說行了行了,可是黨委秘書挺會勸酒,說的那話既綿軟又親切,還讓你覺得這酒若不喝下去就心裡不安似的。

他說:「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這酒可是咱家鄉龍泉井的水造的,你不喝?糧食精啊!」秘書說了這話,不由我再猶豫,於是我就想,反正是到了家鄉了,喝!於是就放開酒量喝起來,直喝到他們也喝不動了,這才停下來。後來我就去睡覺去了。

一覺睡到天落黑影了,秘書把我喊醒,問我:「常記者,晚上還喝點不?」我說:「不喝了,不喝了!我今天喝了得有半斤。」「多少?半斤?」

秘書說:「你喝了一斤半,知道不?海量呀!」

一年年下鄉採訪,我去了很多地方,喝了很多酒。我原來血糖低,後來喝成了血糖高,但我仍然沒有戒酒,只是有了些節制,不那麼任性了。

五十歲之後,我因病在家休養,一邊養病,一邊寫作,真就成了「專業作家」了。為了清靜,我到建設路那邊去,那邊的花園小區有我一套房子,我就跟上下班一樣,天天躲到那裡在電腦上敲稿。那個小區裡有個老周,周健,雖然當著處長,但他愛好文學,我們經常在一起啦啦,啦得高興了,就到門外的那個酒店裡去喝點兒酒。

有一次我到他家約他出去喝酒,走之前,他先在肚皮上打了一針,我問他:「你這是幹什麼?」他說:「打的胰島素。」我這才知道他的糖尿病比我嚴重多了。我勸他少喝酒,他漫不經心地應著,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心裡去,問我:「你知道廳官和省官怎麼喝酒不?」我說不知道。他說人家喝多了,摳摳嗓子吐出了,回去照樣喝。他一說這,我就不再勸他了。

五年後,我痔瘡動手術,住院時,收到他的一個短信,他說他身患小恙,正在治療,很快就會好的。我回他說,我也在住院,待出院了去找他,我們好好啦啦。住了一個時期的院,我出院之後就給他打電話,電話是他愛人接的,我說我找老周,他愛人說他去世了,我大驚,問怎麼回事?他愛人就哭了,說他胸腔裡積滿了水,沒救了……。

放下手機,呆坐半日,我像一個傻瓜一樣喃喃自語:少喝酒!少喝酒!我命令你--少喝酒!

這之後我就很少喝酒了,有時候喝一點,也僅是三杯五杯的,從來不過量。再說,年紀大了,也喝不多了。前幾年,心臟出了點問題,醫生囑我少喝酒,我一咬牙,索性戒了,心裡說:這總行了吧!

我兒子出國十二年,前年回來了,在一家高校任職。他除了去學校指導研究生,然後就是在家沒完沒了的寫科研文章,心繫著世界上那幾家最大的科學雜誌。累了,他就出去逛逛。

有一天,他從外面回來,說他找到了一個原生態的好地方,還喋喋不休地說呀說的,我是這個耳朵聽進去,另一個耳朵冒出來,根本就沒有聽到心裡去。不過他說的這個地方我記住了,就是玉符河,我心裡說坐地鐵經常從河邊過,也沒見它哪裡奇呀?

去年秋天,他領我去了玉符河,很近,只坐兩站地鐵就到了。沿著河邊的一條路往東走,就見玉符河的水很少了,有的地方露出了河床,長滿了蘆葦。幾隻白鷺在小洲上漫不經心走,偶爾也在水裡啄幾下,或者是飛到河邊的大樹上去。我兒子不停地拍照,說是拿回美國讓女兒看看。

繼續往東走,就見路邊上停著一輛客貨兩用的小車,我心裡說:人呢?往河裡一看,就見一個穿著膠皮褲的中年男人從河裡走了過來,到了車邊上,他就脫了皮衣,和我們說話。我問他下河幹什麼去了?他說下網捉魚。我說有魚嗎?他說這一網下去,三天的酒餚就有了。一炸,那個香!再喝點小酒,神仙呀……。

我對他的這種日子讚嘆不已,十分羨慕,隨口就念了楊萬里的一首詩:人間哪得個山川,船上漁郎便是仙。遠嶺外頭江盡處,問渠何許洞中仙。

中午回到家,見桌上擺了一桌子菜,還有一瓶好酒。妻子說:「兒子打電話點的!」兒子站旁邊,抿著嘴笑,說:「你不是羨慕人家嗎?這不,來了……,喝吧!」我有些激動,手顫抖著打開瓶蓋,瞬間撲來一股酒香,我深深吸了吸鼻子,也算是喝了。接著我把蓋子擰上,歎了長長的一口氣,說:「沒福了,把杜康放心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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