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花布

家裡從我出生那天起，奶奶就有塊花布(見圖)，她一直用來做包袱。每當季節轉換，在衣櫃裡找衣服時，總會拿出她的花包袱，把包著的棉衣或單衣拿出來換著穿。

而我卻特別關注這塊布，因為它太好看了，亮眼的底色，鮮豔的印花，描繪精緻的小鳥，還有我不認識的洋字符，跟那個年代村裡所有的花布都不太一樣。好多次，我都盡可能把四周的褶縐展開看個仔細，奶奶不耐煩地說：「有啥好看的，就是你爺爺從天津拿回來的兩塊大手巾，我給縫在了一塊，成了花包袱。」

後來，奶奶去世了，我娘留著她的遺物，我一眼就看見了這塊花布，還包括她用過的很多東西，如織布機的木梭子、棉紡車的木釺子、量尺寸的烏木尺，和我爺爺沒用完的糧票，我全給帶了回來。

直到今年，我再看這個花包袱，我兒子發現：這個日曆怎麼是錯的？八月印成了十二月。

我愈看愈感覺這東西應該就是美國的，網上一搜，果不其然，出來一大堆相關的舊貨。七○年代，商家喜歡把日曆印在廚房抹布上，每年的圖案稍有變化，但風格大體一致。不過我奶奶這塊厲害，還是錯版。

我在想，這東西怎麼在文革時期從美國流落到天津，又是怎麼樣的陰差陽錯到我爺爺手裡，從天津又到了山東農村，五十年後，我又把它拿回了美國，簡直就是「一塊花布的輪迴」，是不是有點神奇？世間萬物的發展，真的有劇本嗎？冥冥之中的安排，遠非人力所能。

所以現在，每逢閒暇時間，我總拿出來看看，體會這塊花布的奇妙旅程，懷念我的奶奶，感恩今生能做她的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