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頻道

* 拖拉類別可自訂排序
恢復預設 確定
設定
快訊

期待財報和就業報告 道指漲322點

I-95公路大車禍 紐約波士頓交通命脈中斷

牽掛

有親人的牽掛,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即使身處荒漠天涯或身陷殘酷絕境,只要想起遠方家鄉的親人在牽掛,在內心深處總會產生一種甜蜜蜜的感覺。作為一個思鄉的遊子,想著自己總會有回家與親人團聚的時候,一旦失去這份牽掛,就只剩下酸楚,還添加上空虛和失落。

上世紀六、七○年代,大陸當局推行什麼階級出身論,也就是「血統論」的統治術,將國人畫分為三六九等,一等是官二代,末等是地主崽子。一等人不需奮鬥即可飛黃騰達,末等賤民是被壓迫被專政的對象,不准讀書、不給工作,只給一條出路:到農村去「滾一身泥巴、幹一輩子革命」。

家父是早期金陵大學畢業的學士,一直從事教育工作,因為繼承了祖上遺留下來的幾畝水稻田,就被定為地主階級,所以我一出生,就被打上了「階級的烙印」即地主崽子,天生的末等賤民。勉強讀到中學畢業,儘管以後透過自我修為,完成了漢語言文學系的全部課業,並且獲得了南京師範大學的畢業證書,但眼前只有遵照當局的指示,下放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當我在嚴寒的冬天參加萬人挑土,建築黃海之濱的新港海閘,一雙赤足踏進了冰窟窿的時候,接到了母親從幾百里以外寄來她親手做的一雙布鞋,霎時間鼻頭酸楚,兩眼模糊,內心的甜蜜與溫暖抵禦了雙腳所受的刺骨寒冷。這是母親給我做的最後一雙鞋。

驕陽似火的夏季,我挑著大糞在兩米多高的玉米地裡施肥,全身赤裸,脊背被太陽曬得滿是燎泡,晚上只能趴在床板上睡覺,而且難以入眠。難眠之夜想起了母親平時對我們耳提面命的告誡:「吃得苦中苦,方有樂中樂」、「各房點燈各房亮」、「你們兄弟要各自努力才有出頭之日」……,一股堅強的意志力油然產生,第二天繼續頂著烈日挑糞施肥,直到脊背上的燎泡消退,大面積脫皮,仍然不覺得苦。

在那個十年文革的動亂年代,打砸搶燒、遊街示眾、批判抄家等時有發生,母親知道,她這樣的黑五類是捱不過去的,在文革初期因不堪凌辱,染病不久就病入膏肓。臨終前,她挽起自己的一綹頭髮說:「我滿頭的黑髮沒有一根是白的,他們就不讓我活了?」母親僅僅六十二歲,就這樣早早地離開了我們,我當時才二十八歲。

有幸還有疼我的姊姊。其實姊姊很早就擔起了照顧弟妹的所有事務,既然母親已經不在了,我就小聲地跟姊姊說:「長姊如母,以後我就……,」她連忙反駁:「別瞎說,只有長嫂如母,沒有長姊如母的!」我說:「長嫂在台灣,家裡只有長姊了。」

姊姊雖然這麼說,但是她始終不辭對我的關愛。她曾告訴我:小時候下鄉逃鬼子,總是她背著我從東莊跑到西莊,即使在下雪的冬天,裡面的小褂子都是濕透的。我聽了就逗她:「真的嗎?我不信,你現在再背我試試看!」她用指頭在我的額頭上狠狠地點了一下:「就數你會犟嘴!」

為了能幫我找到一份工作,她不知走訪多少單位,什麼供銷社、石油勘探隊、學校、紗廠等等,沒有一家單位願意收留我,因為所有的單位都是公辦的,誰也不敢違反當局的指示。姊姊跑斷了腿,磨破了嘴,不但一無所獲,而且連同姊夫一起被單位領導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他們站錯了立場,不應該為階級敵人尋找出路,接著還得沒完沒了地寫檢討書。誰讓我是地主崽子呢?

我已經遠離了家鄉,可我的衣食住行無不在姊姊的牽掛之中。即使我已經移美了,第一次回鄉探親,姊姊看到我,說:「看你的頭髮長這麼長,熱不熱?趕快先去理髮!」又關愛地問我:「我一直不放心,你在國外能不能適應?生活苦不苦?……」聽到她的嘮嘮叨叨,就讓我想起母親對我說話的聲調,我的眼眶開始濕潤,視線變得模糊,只好噙著眼淚轉過頭去。

到了本世紀初,姊姊也走了。當我再次回鄉的時候,除了物是人非以外,最大的感受是家鄉已經失去了親情和溫馨,身雖在故鄉,感覺是他鄉。

隨著親人的離去,家鄉已經不存在了,再思念家鄉,只有酸楚、苦澀和失落。現在已經定居美國,享受了應有的平等人權,摒棄了此生的一切憂愁和煩惱,卻留下了內心的空虛,因為再也感受不到親人的牽掛。

突然領悟到自己已經不再是遊子,而是蛻變成為流浪漢,正所謂「處處無家處處家,此心安處即吾家」。

石油 黑五

上一則

高雄市長陳其邁 做大觀光硬實力

下一則

致春天的花香

延伸閱讀

超人氣

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