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房前奏曲(下)

買房方案既定，那麼老房子又怎麼處理呢？女兒說：「出租、賣掉都可以。」出租當然很好，以租金抵押老房子的銀行貸款，以房養房，不用二十年，老房子就完全歸屬自己的了，到那時他們就會擁有兩幢房子，女兒的幾位同學、朋友都是這樣做的。可是當房東也是挺麻煩的，美國的房客很挑剔，水電煤各種設施哪一樣有些毛病都要找房東。

女婿和女兒商量許久，最後女婿拍板定案說：「不出租，省得囉嗦，賣掉算了，以賣老房子的錢抵償買新房子的貸款，可以減少在銀行的借貸，一樣的。」

賣房子的方案也就定下來了，接下去就是找經紀人。幾天之後門鈴聲不斷，經紀人頻頻地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裡。

一天下午都快五點鐘了，一位經紀人在沒有和女兒、女婿約定好的情況下也來按門鈴，我不好意思地說：「主人不在家，下班之後才能回來呢。」經紀人倒十分客氣，連連說著：「對不起，沒關係，我可以在門外等待。又介紹說他如何有經驗，有很好的經營業績，一定會訂出一個好價位，讓買賣雙方滿意。

這位經紀人確是有很好的耐心，足足等了兩個多小時。我心想：人們都說美國人性子急，看來不像呀。後來女婿對我說：「每做成一筆生意，經紀人就能得到出售房屋總價的百分之五收入。」原來如此！若是做成二十筆生意，那不就可以得到一幢房子了嗎？怪不得有那麼多耐心的經紀人。

最後確定了一位名叫馬克的經紀人，由他為我們處理一切事宜。馬克先生身體健壯、目光炯炯、頭腦活絡、說話斬釘截鐵，合約簽訂之後，似乎房子就是他的了。第二天，就帶來幾位工人，不用說，基本上全是墨西哥人，他們善於建築裝修，美國的建築行業差不多是由墨西哥人壟斷的。

馬克先生以不容商量的語氣，要求我們配合執行他所做出的一切命令：油漆房間、更換燈具、地板打蠟、地毯清洗、門窗擦拭……等等。而衛生間和廚房更是重點處理對象，瓷磚、地磚、盥洗設備、衛生潔具、五金配件、鏡面玻璃，全要擦出本色，不得留有一滴汙垢，留有一絲銹濁痕跡，凡損傷殘缺者均要更換。

修繕老房子的費用自然是女兒女婿出，對於馬克先生大手大腳的折騰，我有些看不過去，也有點捨不得。比如說：盥洗設備還是挺好的，他卻一定堅持要求更換新的。當我婉轉地提出不同意見之後，馬克先生說了許多我聽不大明白的道理，琢磨很久，原來就是我們常說的「吃小虧賺大便宜」的那個意思。

經過馬克先生這麼一折騰，老房子真的是「舊貌換新顏」、「青春再現」了，修舊如新，如果不仔細觀察，誰也看不出它是老房子。

房子建築裝修工程結束之後，馬克先生按照合同條款，要求我們在他接待顧客期間，全部撤離「現場」，五口人暫時棲身於樓上兩間小臥室，以便他精心布置。馬克先生確實很認真，牆壁上的中國山水畫、古色古香的條幅，全被西洋風景畫和抽象派油畫所代替，各個房間恰到好處地安放著常青植物、盛開的鮮花，五彩繽紛、飄香四溢，窗簾、陳設、甚至小擺件無不一一精心策畫。他是按照美國住房的「Model Home」標準來進行的。

馬克先生的努力，效果十分明顯，老房子展現出它從來沒有過的魅力：白天，豪華艷麗而不失典雅；夜晚，那輝煌、幽靜、迷離撲朔的各式燈光，把一個個房間輝映得似乎變成了童話世界。顧客怎麼能不喜歡這樣的老房子呢！

這時，馬克先生對我們提出兩條更為嚴格的要求：第一，一切布置好的格局只能欣賞，不能動用，也就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意思；第二，不准按照中國人的飲食習慣炒菜燒飯，那樣會弄膩他整修一新的房子，最好到飯店裡去吃飯。為了房子能賣出好價錢，我這個喜歡炒菜做飯的中國老太太，也只好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休息了。

在顧客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的幾天之後，房子以最好的價位成交，我們也要離開老房子，搬入新居了。我十分欽佩馬克先生，和他告別時，馬克先生戲言說，以後若是又要換房時，他樂意為我們再次提供服務。我感謝他的熱情，說：「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搬家了。」馬克先生搖著頭說：「No！No！」他笑著提醒我：「中國老太太，請您記住，美國人平均五年就要搬一次家，我們是生活在汽車輪盤上的一個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