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學習普通話

至今，仍然記得一九四九年前，我曾在上海靜安區淮安路初級小學學習國語課文，常在「注音符號」旁寫上同音漢字以助記憶。

從小學到進初中，然後高中畢業，授業解惑的老師們大都不會說普通話。晉元中學老師中，普通話說得好的有二位：一位是班主任教俄語的潘老師，他是北方人。另一個是教物理的葉老師，有一次師生慶祝國慶聯誼會上，他反串大青衣在京劇「霸王別姬」一折中扮演了虞姬。儘管那時候聽不清唱詞，又因為座位在後面，就站在板凳上跟著拍手叫好。教語文的鄭逸梅先生說一口地道的上海話，所以我中學畢業前也不會說普通話。

一九五六年二月，北京政府發出指示：在大陸推廣普通話。一九五八年二月，推廣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的漢語拼音方案。

第一次學習漢語拼音並通過考試，是在上海師院「農業中學師資訓練班」。那是一九五八年春天，農中師訓練班辦學宗旨是社來社去，哪兒來回哪兒去。一九五九年秋，長征人民公社文教部分配我到真如鎮大眾民辦初中任教語文。嘉定縣教育局指示：各級中小學應努力推廣普通話，尤其是語文老師要帶頭。

怎麼辦呢？校中當時沒有老師上課說普通話，南腔北調不一致。如何邁出第一步？要做先生，要先當好學生。於是我就一邊複習「拼音方案」，借助「新華字典」在每篇課文生僻單詞注上音符，備課筆記寫好後，總覺得差點勁。後來想出一策，讓學生來當我的老師，由小學升初一的學生來領誦課文，然後我再講解文章的要旨等等。

我帶頭開始在課堂說普通話，猶如在平靜湖水中投下了一顆石子，引起了漣漪，在學校裡產生了小小的帶動效果。各科各年級老師都紛紛有樣學樣開始在課堂說普通話，有寧波腔，有紹興調，還有楊州官話，以及帶著上海西郊七寶鎮腔調的普通話……。

記得有位來自七寶鎮的女老師，喜歡說疊加音詞。某日，她上班遲到，進辦公室後說明原因：「今朝風大起大來、六十二路公交車人多起多來，勿曉得啥人放了一個屁，臭起臭來。」真是南腔北調、精采紛呈！

說到這會兒，有一點必須強調，我的普通話不標準，尤其是翹舌音發不準。所以旅居北美三十多年後，在南加州中餐館華人超市遇到了大陸同胞，他們一聽，就曉得我來自上海。一猜一個準！

過了八十歲以後，為了寫回憶文字投稿，很多次提筆每逢覺察發音與實體字形對不上號，我就借助「漢語字典」、「辭海」解決難題。和以前在民辦學校教書一樣，學習普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