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情懷》書店使命

到洛杉磯市區逛加州最大的書店「最後書店」（The Last Bookstore），為什麼如此取名？猜想此名最深的含意，應是正值實體書被電子書侵襲、閱讀方式改變、衝擊紙書漸漸式微的時代。各界預測書店終會像恐龍般消失，而面臨書籍危機重重的年代，這家書店希望自己成為紙本最後的堡壘。

此店自二○○五年由一層閣樓起家，後來配合洛杉磯巿區振興方案，爭取到一家老銀行的舊址改造，目前擁有兩萬兩千平方英尺、兩層樓面積，也是世界最大的獨立書店之一。它有二十五萬多本新書及二手書、藝術和珍本，以及數以萬計的密紋黑膠唱片。如此大的規模，主要歸功於創辦人喬什·史賓塞（Josh Spencer）豐富的商業營運經驗。他之前從事過網上銷售，從汽車到衣服，十年後回到「初戀」的書籍，企圖建立保存真實書籍及紀錄的橋頭堡。

走進書店，覺得它的裝置既樸素又炫目。層層疊疊的書，在傳統書架上排列之外，書本身就是最好的裝飾：有的書堆疊成拱門，可由下方的短廊走過；有的則圍繞成圓圈，像隻注視凝望的大眼睛；還有的如堆疊而傾斜的小屋，仍堅持不倒。書旁將不同時代作家的文字抽出章節一頁一頁黏起來，這是意味傳承，也象徵鼓勵作者找到自己的主題，激動而勇敢地寫出來，繼續下去。

這使我聯想到五○年代，以「旅途上」（On the Road ) 一書揚名的美國作家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創作此書時，深信寫作必須有一股澎湃激情，且要能夠一氣呵成，哪怕是中途停下來換打字紙，都會打斷泉湧的文思。所以，他把紙用膠帶黏成近四公尺一卷的打字紙；該書約一個月寫成，用來打字的長卷共三十六公尺。這本日夜兼程、迫不及待完成的書卷，後來被評論家稱為是「叛逆與反抗世代不滅的名著」。

全球聞名的巴黎「莎士比亞書店」（Shakespeare and Company），一名訪者在該店地板上留言：「讓挨餓的作家有飯吃。」這就是書店最重要的使命之一吧，書店盡可能地把作品推銷賣出，幫助作者維持生計。同時，當代的書店更需要推出靈活多元的內容和創意，來增加銷賣紙書的助力。

「最後書店」上方像是一座迷宮，是一座巨大的夾層，包括：圖案畫本小說、唱片、畫廊及商店，多彩多姿，琳瑯滿目。它在找好書、買賣書及接受贈書、販售紀念品之外，還提供婚禮拍攝，讓愛書者穿婚紗坐擁書城。還可以替顧客打造專屬家庭圖書室、辦公室、休息室、企業書室；或根據個人文學風格、預算，以書店的審美觀為顧客挑選書籍，使其書架別有風貌氣質。

「最後書店」的使命感，是維繫書本的生命。舊金山有一家國際知名、被稱為是舊金山文化地標的「城市之光書店及出版者」（City Lights Booksellers & Publishers），彰顯在一九五三年成立時的使命感，店名引用卓別林的同名電影，以小人物的一股傻勁，來對抗冷酷的大千世界。也就是以庶民對抗威權，以文學自由對抗思想箝制，以和平及人性對抗社會高壓管制。

「城市之光」的宗旨，在一九五六年轟動全球的「咆哮」（Howl）詩集事件中體現。作家艾倫•金斯柏格（Allen Ginsberg）在前一年出版「咆哮」一書，內容被當局認為傷風敗俗，因此逮捕了出版商，也是「城市之光」的創始人勞倫斯•佛林海提（Lawrence Ferlinghetti），文化界、學術界、新聞界大為譁然及示威抗議。最後法院判決，否定有關單位的控訴，認為它表達文學對社會的救贖意義。佛林海提和「城市之光」聲名大噪，被視為是帶動創作自由的前行者。

其出版的書籍十分平民化，規定該店只供應平裝本，是全美第一家只銷售平裝本的書店。有人認為，裝禎精美的硬殼書價格，意味較為富裕者才讀得起，似乎也把閱讀階級畫分了，平裝本打破了此種界線。

吸引全球許多觀光客來朝聖的「城市之光」，樓上有一間「詩之室」，氣氛寧靜、充滿飽濃的詩情靈感。「詩」受到如此尊榮，也許因為創辦人本身是詩人；但更多的理由，應是一般詩雖只有幾行，卻能發揮感動的影響力量，是文字的千軍萬馬。

上世紀前代書店爭取和捍衛言論自由；新世紀現代書店處於生存嚴苛挑戰的環境，力求存活。慶幸「城市之光」仍然屹立；「最後書店」堅守使命，為書帶來活水。它們都延續了書店和愛書者美好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