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荸薺的往事

那日下了第一場雪。早晨吃飯的時候,妻子從廚房裡端出來一大盤子水煮荸薺,我眼前一亮,一陣驚喜:「荸薺!」妻子說:「是我趕黃河大集買的。」妻子一說,我心裡有些感動。開放以來,疫情肆虐,很多人都「陽」了,外面很不安全。妻子讓我待在家裡讀書寫作,躲避疫情,自己戴上N95口罩、做一下防護,就下樓去拿快遞、去逛商店、去趕大集……,不然,這日子怎麼過呢?

荸薺有一層皮,需剝了才好吃。小時候,吃荸薺用指甲剝皮,皮嵌在指甲裡,常常弄得指甲疼半天。現在,我用一把小刀削。邊削著荸薺我就想,哪位作家寫過荸薺呀?想來想去,想到了周作人,他好寫這一類小文。我這裡有一本鍾叔河給他編的一本集子,叫「知堂談吃」,是山東畫報出版社二○○五年二月再版的。書中有兩篇文章談荸薺,第一篇「甘蔗荸薺」,沒說出啥來,第二篇「關於荸薺」,倒是說出了他的觀點。

他說:「用荸薺做菜做點心,凡是煮過了的,大抵都沒有什麼好吃,雖然切了片像藕片似的用糖漬了吃,還是沒啥。」看來,各人有各人的口味,我就不這樣認為。我覺得生荸薺到底有一股子生味,比起來沒有煮過的好吃。荸薺煮過斷了生,仍然清甜爽口,實在難得,我是吃了一個還想吃,像是吃不夠似的。

一九七七年,我在「廣闊天地」編輯部工作。那時侯除了幾位領導,我們這些當編輯的都是一些嘻嘻哈哈的少男少女,又都在一個大辦公室裡,一人一個辦公桌。我們常出去採訪,不管誰去,回來都買回一些當地的水果,放在大辦公室裡讓大家吃。我編副刊,幾乎不出去,於是就老是吃別人帶回來的東西。我覺得不好意思,就想著自己啥時候出發了,也給大家帶回來一些稀罕的東西,但一直沒有機會,覺得挺遺憾的。年底了,過春節回老家,我還想著這事。

我想到了荸薺。荸薺是我老家莘縣的特產,傳說清朝的時候是貢品。莘縣荸薺個大皮薄,比其他地方的荸薺更脆、更甜、更細膩、更好吃,於是我就想買一些荸薺帶回去。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被割「資本主義尾巴」割怕了,除了種點莊稼,別的不敢種。問了很多人,終於讓我打聽到了,說是太子塚張莊有一家荸薺池。太子塚張莊離我家僅五里地,我騎上自行車就去了。一問,很快就找到了那個種荸薺的小矮子;一說買荸薺,他說:「在地裡呢,我們去刨吧。」

到了現場我才知道,這些荸薺還在一片濕泥地裡呢。他用三齒橛刨,一個一個地撿,後來就給我裝滿了一小袋子。接下來付錢時才知道,好貴啊,差不多要一元錢一斤。在家煮了後帶到編輯部,讓大家嘗嘗,編輯部的那些小夥伴們吃了,都說好吃。我現在還記得,我們的主編劉魯民到我們的大辦公室去,一看有荸薺就捏了兩個,問:「小常拿來的吧?」我說是。他笑一笑,吃下了一個荸薺。這事兒過去差不多快半個世紀了,至今想來,歷歷在目。

莘縣有一道名菜「荸薺丸子」,我一直沒有吃過。祖父在世時,說起莘縣的荸薺丸子,讚嘆一句:「還是人家孫振生做得好。解放前,城裡有個瑞生樓……。」說著,老人家捋捋鬍子,接著講了個笑話。他說我們村子的強三,臨死的時候很坦然,說他這輩子值了。別人問他怎麼值了?他笑笑,說他吃過孫振生的荸薺丸子。「嘿——!」祖父笑得鬍子翹了起來。

上世紀七○年代初,我高中畢業後,在縣水利局辦公室做文字工作。有一回我經過城北的那座百貨大樓時,看到一名駝背老人拄著拐杖在樓下走,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腳底已經很不利索了。但是看面相,仍然能看出他年輕時的英氣。我問一個熟人:這是誰呀?他說是孫振生。於是我就走過去跟老人打招呼,說我爺爺是常秀來,他說:「知道,知道,那時候你爺爺進城給人家看病,末了總是來瑞生樓吃飯,我給你爺爺做荸薺丸子。」

後來我當了記者,常去家鄉採訪。有一回他們請我喝酒,一道一道的菜都上了,最後一道壓軸菜是荸薺丸子。丸子盛在一個白色的瓷盆裡,顏色紅亮晶瑩,香味撲鼻。我用湯勺舀了一個入口,一嚼,又脆又香,回味無窮,真好吃呀!

也許是妻子見我老是低著頭想事,於是就問我:「想啥哩?」我說:「想荸薺的事,想老家的荸薺。」妻子說:「濟南的荸薺也很好呀。」我說:「是啊!是啊!」妻子又說:「這個時候吃荸薺好,潤肺的。」我深深地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就又拿起一個荸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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