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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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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頭巾婦人遞來鑲嵌白色碎片的木質茶碗墊。(圖/作者原格格提供)
裹頭巾婦人遞來鑲嵌白色碎片的木質茶碗墊。(圖/作者原格格提供)

街角的晨風吹來淡淡的塵土味,行人匆匆過,誰也不曾停步。火車進了華府地鐵站轟隆轟隆煞住車,還在呼呼喘氣。地鐵站外頭不用瞧也知道,那圍著花布頭巾、雙頰帶愁的少婦,左右摟著眼簾低垂的一雙幼兒,面前的紙箱寫著:「需買牛奶、吃食,請您幫助。謝謝。」每周至少碰見她兩、三次。

那天下了地鐵,我耐不住走過去對她說:「妳蹲在這裡的位置不對吧!移到地鐵出口稍遠一點靠右邊,那是下班的乘客必經之地。下了班的人比較不趕時間,他們有空停下來掏腰包給錢。」她似懂非懂點點頭。

地鐵另一側有個高個兒非裔男,臉上掛著「明天會更好」的樂觀,吹奏著大喇叭。他就只吹一首曲子「祝你生日快樂」,聽起來荒腔走板,禁不住想說「退票」。但我既對音樂情有獨鍾,因而樂意捐贈。有一天我跟他說,你回去再練一首曲子吧!要吸引別人注意,至少要能表演不同的曲調。他不但不介意,還露出新鮮玉米似的白齒說:「我盡量努力。」下次再遇見他時,聽到優美的新曲Amazing Grace,雖然仍抓不住音準。他看我走過來,嘴角上翹,露出靦腆的微笑。真奇妙,我管他的閒事,他竟然對我無猜嫌。

正與他談話時,那位裹頭巾的少婦走過來,遞給我一個鑲嵌白色碎片的木質茶碗墊。一時間,我啞口無言,只好欣然接受。

相逢茫茫人海,少婦和我至少共嘗「望鄉何日歸去」的移民春秋。旁邊吹喇叭的美裔黑人和我這遠鄉當故鄉的亞裔,皆寄居「蒼白的藍點」(Pale Blue Dot) 地球上。天文、物理學家卡爾· 薩根 (Carl Sagan)看來,這蒼白小藍點在宇宙中所占地盤,微小若原子筆尖的墨漬,而且它可能不願意在寰宇恆久停留。

再思量,我區區一介書生僅擅於搖筆桿寫奏摺,何不用我的電子筆沾上為大眾服役的墨水,為群體效力。量雖微弱,涓滴匯成河,眾志可成城。

有一天,收到一封訊息:「XX 女士,妳可以幫忙『手寫』選舉明信片嗎?須在10月4日之前投寄給三個州的選民。妳在網路上登記後,一個星期內我們會把200個選民的姓名和地址寄到您家。明信片的郵費由您支付,明信片的內容可以按照我們的樣本,也可以自己發揮。末端簽上您的大名,但妳個人的回郵地址,空白。感謝萬分。」

連寫了三、四天明信片,手腕開始隱隱發痠,最後請婷娜幫忙,兩人在公園樹蔭下,提筆疾書,我付了75美元郵票錢。最興奮的是明信片最後落款簽上自己的大名,我手寫我心,真實的筆跡散發溫度。

沒有時間寫明信片的話,可捐贈慈善公益事業。美國19世紀中葉最富有的實業家、慈善家安德魯·卡內基(Andrew Carnegie)的名言:「死得富貴,就是死得羞恥。」

慷慨解囊的英雄要算是英國諾丁漢郡的貴族子弟羅賓漢,他父親過世後,貪婪的郡長剝奪土地,羅賓漢被迫躲入雪伍德森林(Sherwood Forest)。在那裡,羅賓漢結識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他們成立一支名為「快樂幫」(Merry Men)的俠盜集團,專門劫取貪官汙吏和富商的財物,將其分發窮戶。他懲惡揚善的形象激勵人們勇敢反抗壓迫,追求自由。

我既然不是武功高強的羅賓漢,也許,可以對其他公眾事務多少做一點抒情派建言。我看診的醫樓,地上有一層停車場,地下三層。其地面停車場之車道入口,距右側醫院大玻璃門僅數步之遙,病患出入不絕,稍有不慎,人頭撞上車頭,實為險地。且停車場光線晦暗,無明顯指標,行人或橫越車道,極易與來車相碰,行路於斯,如飛渡危途。我致函醫療機構行政管理處,建言改進之策,並附改建藍圖,強調改建的結構以及花費不甚繁重。

發信之後,本無所望。孰料一月之後,總公司總經理辦公室來電致謝,並說未來區域會議將邀我參與,聞此言,驚喜交加,讓我難以置信。更奇者,半年後醫院停車場燈光通明,行車方向標誌精確導航,且設置行人護欄,停車場內交通安全大為改善。

漸漸習慣了觀察公共設施,我發現我家附近的大馬路,兩星期以來,從下午六點到午夜十二點,路邊排放大量自來水,柏油路積水變成浸腳的溪流。猜想可能是本縣大型地下水道換新工程。於是,致函水利局管理單位告知現況。沒料到24小時之後,流水完全停止。

聯想起一項發生在一千兩百多年前的古老水利工程,73歲的詩人白居易真正參與了龐大的水利工程。白居易出錢開挖河南洛陽龍門一帶阻礙舟行的石灘,事成後作詩《開龍門八節石灘詩二首並序》留念,詩中仍反映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睿智。

這首詩描寫開鑿險灘、造福後人、弘願悲心。全詩文辭壯麗、情懷深重,既是對一項水道開鑿工程的記實,也表達悲天憫人的胸懷與「老有所為」的精神,字裡行間充滿大愛與責任感,其中一段:

七十三翁旦暮身,誓開險路作通津。 

夜舟過此無傾覆,朝脛從今免苦辛。 

十里叱灘變河漢,八寒陰獄化陽春。

開鑿龍門八節石灘,或是出力剷除他人瓦上霜,真的會帶來快樂幸福嗎?192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愛爾蘭詩人葉慈(WB Yeats)曾說:「我認為,所有的幸福都取決於一種能量。那能量就是承擔別類的人生面具,讓自我再生。」

地鐵外頭的空紙箱感染了思考,要我承擔另一種人生面具。常管他人瓦上霜,贏得體會他人哀苦的換位,另一次自我重生。(寄自馬里蘭州)

地鐵站 羅賓漢 諾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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