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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證讓川普有罪 「暴風女」保持沉默有原因

後母(下)

黛安∕圖
黛安∕圖

一年暑假,子秋要去和母親唐華那兒住一個月。此刻的唐華已經再婚,丈夫丁強是一位來自台灣的牙醫。唐華當初在還沒有取得綠卡之前就和劉生離了婚,為了能再見到子秋,她的抉擇只有兩個,一是留下來讓身分變黑,二是再嫁。於是,她開始了她的保母生涯,拿的是現金,吃住在雇主家,從一個雇主換到下一個,就這麼經過了六年,期間她只能在周末去探望子秋。後來,唐華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丁強,丁強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表面上的風趣讓唐華對他沒有壞印象,於是兩人很快就成了家。婚後,在丁強的催促下,唐華冒著大齡產婦的危險生下了男孩小強,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整整小了子秋十三歲。由於唐華現在總算有了個家,所以邀子秋過來短住,一則互訴衷情,再則可以幫忙照看小強。

小強的脾氣很拗,不管是丁強或唐華抱著背著,他都板著臉,好像上輩子跟父母是仇家一般。但只要子秋在,他就會喜孜孜地笑著。唐華和丁強幾乎天天吵架,子秋只得躲得遠遠的。子秋短住的最後一天下午,丁強又開始罵唐華:「你這個不要臉沒用的女人,讓你去向朋友借錢,你都不會,我當初是瘋了才娶了你!」只聽唐華應了幾句,說丁強是一個不看病的醫生,老是靠借錢過日子,將來怎麼還?丁強衝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出來對著唐華大吼:「你再回一句,我就砍下我的手指。」唐華嚇得奪門而出。這時,丁強注意到子秋站在門口傻傻地看著他,他衝著子秋大叫:「你這個拖油瓶,還不快點給我滾!」子秋哭著跑回房,急忙打了電話給劉生說要馬上回家。可是劉生竟然說:「你不要忘記,你今天回家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晚飯後,現在是下午五點,是你和你媽的時間,你們自己處理,別再打電話給我。」子秋感到絕望又求救無門,母親又不知去哪兒,她只得把房門反鎖,躲在被窩裡大哭。這麼哭了約莫二十分鐘,燒飯的阿姨跑來告訴子秋,大門外一個叫琳達的女人,說是來接你回家。子秋聽了一驚一喜,連忙收拾了行李,飛一般地鑽進琳達的車。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子秋彷彿重新活了過來。

琳達告訴子秋,她聽到她打給劉生的電話,就馬上趕了過來。子秋才放下方才的驚嚇,卻又開始擔心提早回去會招父親的罵。不久,車突然停了下來,琳達說她要帶子秋去大商場逛逛,等她們吃了晚飯後再回家。如此,她們就在商場逛著,那時子秋感到從來沒有的快樂,那是連跟唐華一起生活的日子也從沒有感受過的幸福。琳達為子秋選購了一件套裝和兩件T恤衫,那一天子秋心中的喜悅無法言喻。她們手拉著手逛街就像親生母女一樣。

回程時,琳達故意讓子秋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巷口下車,自己則先開車回去。子秋下車後慢慢走了五分鐘就到了家門,剛一敲門琳達就幫她開門。劉生看到子秋一副開心的樣子,正感疑惑時,子秋一溜煙地就跑回自己房間去。

自從知道琳達對自己的真心,子秋才真正感覺到是生活在自己家裡,並為以前對琳達冷漠的態度感到內疚。琳達平時在家除了指點子秋的功課之外,很少在劉生面前跟子秋說話。每當劉生在教訓子秋的時候,她總會出現,不是要求劉生和她一起出去買東西,就是有事找劉生幫忙,現在回想,才明白她是故意轉移劉生的注意。此外,她總會在緊要關頭像天使般突然出現,為子秋排憂解難,而且每次都是在劉生不知情的情況下,踏雪無痕地把子秋的難處解決了。有一次唐華問子秋:「你後母對你好嗎?」子秋點了點頭。唐華嗅出子秋臉上幸福的味道,她帶著醋味對子秋說:「她對你好,還不是想做給你爸看!」其實,子秋心裡明白,琳達對她的好都是背著父親做的,除了天知地知,也只有她和琳達倆人心知肚明。

子秋從琳達那兒瞭解到,琳達在認識父親前一直是單身,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孩子。她和劉生是公司裡同一個部門的同事,她比劉生年長一歲,雖然話不多但是人很陽光,所以比同齡人看上去要年輕,她和劉生在工作上多年的相處,惺惺相惜地處到一塊。

子秋高中畢業後申請到了加州大學的戴維斯分校,琳達又默默地為她準備了一切所需的衣物被褥和生活用品,開車送她去學校報到並辦完一切手續,在宿舍幫忙她整理完床鋪,又陪她在校園裡走了一圈熟悉環境,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臨別時還抱著子秋交代她要時常打電話報平安。子秋的室友問她,那白女人是誰?子秋驕傲地告訴她們:「她是我媽媽呀!」這四年間,只要學校放寒暑假和過節,或者子秋說想家的時候,琳達都會開車到學校接子秋回家。當然,子秋會想家,不是想見父親,而是這家中有個牽掛她而她也牽掛的人——琳達。子秋慢慢地懂得琳達那種發自內心不利己的良善,慶幸自己有一個好後媽。

子秋大學畢業那年,唐華和丁強打打鬧鬧的十五年婚姻,終於以唐華得了乳腺癌而丁強又移情別戀而告終。那時小強才剛上小學,因為父親丁強怠工沒有收入,小強被判給了唐華。唐華的乳腺癌在確診後的三年中多次復發,最後飲恨而逝。臨終之際,她求我觀照子秋,並把小強託付給子秋,那年子秋二十三歲。在我的介紹之下子秋到一家華人公司擔任秘書,她和小強兩人相依為命。

工作之餘,子秋會去探望劉生和琳達,劉生每次總是拉下臉對子秋說:「你自己都還是個小孩,為什麼還要帶著你媽的拖油瓶?這樣你怎麼找對象呢?」每次子秋和劉生都為這事不歡而散,子秋也就不再想回去招惹劉生的冷言冷語了。為此,琳達每逢節假日都會買許多禮物和生活用品去看子秋和小強。二年後,劉生確診得了肝癌末期,不久也撒手人寰。在告別式上,來人除了琳達和子秋之外就只有工作人員,連兒子子夏都沒有現身。子秋沒有一絲哀傷,因為這個人一生冷血無情尖酸刻薄,從沒有善待他身邊的親人,更別說是朋友。靈堂前的橫幅「音容宛在,懿德長存」是對這個人最荒謬的註解。子秋只在乎琳達,發現她變蒼老了,銀髮皺紋代替了以前的金髮碧眼,身形微微彎曲早已失去了以前的挺拔。兩人目光相對時,琳達的眼神中依然散發著子秋所熟悉的慈愛,子秋心中對她產生無盡的愛憐,卻又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琳達過來拉住子秋的手說:「回家住吧!我已經退休了,可以幫你一起照顧你弟弟,或者,就算是你們過來陪陪我這個孤獨的老人。」子秋心裡明白,其實琳達是不忍心她一個人帶著弟弟在外頭吃苦。子秋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忍不住上前抱住了琳達,在她耳邊叫了她一聲:「媽——好,我回去整理一下就搬過去和你同住。」

一天,琳達在廳裡看著書,子秋倚偎在琳達的肩頭,問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琳達笑而不答,把手上的書翻了翻,讓子秋看了其中的一段話:「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愛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然後告訴子秋,這是她養父母要她終一生盡心盡意去做的事。子秋似懂非懂,她只知道琳達不是強勢地出現與存在,她只是默默地發光發熱,在黑暗與冰冷的時刻用她的溫暖照亮子秋的人生。

子秋告訴我,在她的前半生,帶給她最大痛苦和讓她對家感到絕望是她的親生父母,而給她最大的力量和讓她重新體會家的溫暖的是琳達,是這個後母給了子秋含蓄靜默而不張揚的愛,感同身受地在乎她,讓她在破碎的家庭中體會到親情,在不幸的人生中感受到人性的溫馨。子秋說,她的心比不上琳達,但發誓要將小強撫養成材,也要一生守護琳達,讓她能沒有煩惱的安享晚年。

無論是後母還是後爸,只要有良善,他們就是人間天使。

註:本文作者任職於美國律師事務所,本文由真實案例編寫,為保護當事人隱私,人名地點皆經過修改。人物性格和案情經過,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下)(寄自加州)

加州大學 天使 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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