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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童年故居

童年故居高遠村只剩下破舊空屋和蔓生野草。(圖片提供∕王慧敏)
童年故居高遠村只剩下破舊空屋和蔓生野草。(圖片提供∕王慧敏)

2023年11月回到台灣。外子陪同我從台北坐火車去基隆,然後搭計程車去十六號碼頭山上,尋訪我的童年故居。我今年七十一歲,上高中之前從沒有離開過那個在高山上、面對海港、名為「高遠村」的地方。後來上了高中、大學,在台北念書,我便只在周末才回去。高遠村是基隆港務局的宿舍,每天有交通車接送員工上下班,建築是清一色的日式平房,屋內房間以紙門相隔,每一兩年,公家會給紙門換新。記憶中家裡曾有過湖綠及淺粉底色的紙門,上面有小鳥或寒梅的花樣。挑選紙門的顏色與圖案是童年裡的小快樂,選好了紙樣,就等工人來糊,然後房子便改了妝容,給生活平添不少情趣。

我家住的那條街,每棟房子前都有一個十幾層的寬樓梯,樓梯兩側是長方形石塊砌成的高牆, 高牆上端蓋著院子的矮圍牆,外面有一圈狹窄的水泥「步道」,小時候我常喜歡在那條狹窄空間上躡足而行,身子貼著牆,居高臨下觀看下方的馬路,有著如臨深淵的刺激感。台階頂端左右各有一戶住家,我家住左邊。家門口寬而長的樓梯是孩子們用剪刀石頭布玩「打倒皇帝」的最佳場所,皇帝站在石階最上方,進攻者從最底層開始猜拳,贏了升一級,輸了退一層。多年後,港務局決定在附近另闢新區蓋雙層公寓,1977年我從美國回台探親時,母親已經遷入了新宿舍的二樓。當時童年舊址已無人居住,通往住家的石階未變,朱紅色的前門仍在,兩株老榕樹遮蔭依舊,但是院內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從1977到2023,又過了四十六個年頭。這期間母親來美與我們同住,後來她在美國去世。

計程車一路開到山頂才把我們放下,只見四周景象全然陌生,那一片建築顯然是後來開發的。我朝山下行去,走過陌生巷弄,沒多久,兒時熟悉的街道便在眼前展現。整條街已被廢棄,空無一人,安靜異常。印象裡,小時候門前的馬路很長,如今短了許多,孩子與成人的視野大不相同,記憶與現實也有一定的落差。但那長排由石塊建構的高牆一如既往,石縫中雖長出了雜草,但昔日風貌清晰可辨。我家座落在路口第一個階梯的上端,如今寬闊的石階已被一大片淺綠色的鐵皮封住,無法跨越。仰望故居遺址,其上竟座落了一棟被廢棄的三層樓房,顯然有人曾經試圖建造公寓,但未完工。所有窗框裡都是一個個大黑洞,成了殘破的爛尾樓

我拍了幾張照片,有著滄海桑田的慨嘆,既慶幸尋得故居所在,又為半個多世紀的歲月流逝感到如夢如幻。兒時景象仍歷歷在目,一轉眼,怎麼就已近百年身?聖經上說,在天主眼中,千年如一日,一日如千年,人世變遷在神看來不過一瞬。我走過了高山低谷,逾越了萬水千山,回到原點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村子裡的籃球場仍在,當年高遠村的男孩子們常在那裡打球。籃球場邊有一個單身宿舍,裡面有公共電話可借用。我記得蔣山和蔣松兩位伯伯住在那裡,他們是兄弟倆,另外還有一位汪伯伯,人都很和善。那時候我們家沒有電話,準備去台北考高中前,在家念書的那段日子,有時候感受著聯考的壓力,便去單身宿舍借電話打給好友陳昱,和她聊一會兒,問問她準備得如何。後來我們都考上北一女,又一同進入台大文學院。到了美國後,各自成家,逐漸失聯。當年的單身宿舍已不復尋覓, 我和陳昱從初中到大學的情誼,也隨著時空斷層,前緣難續。不過,美好總在記憶中。

在高遠村裡流連了一陣子,終究要離去。走上那條上山下山的大馬路,舖得比當年平整了許多,靠山壁一側的大小防空洞仍在,洞口都加了鐵柵。記得年少時如果我在天黑後才回家,母親一定會在山腳下的公車站等我。山邊那些黑黝黝的防空洞在夜裡很嚇人,誰知道有沒有壞人躲藏其中。母親獨自摸黑下山接我,難道不害怕嗎?

童年山腳下賣公車票和零食的小店仍在,門口多了一塊「貴美雜貨店」的招牌,木頭店面換成了水泥。我小時候,孩子們都喜歡去那裡買白雪公主泡泡糖,和很硬的長方形芝麻糖或花生糖,那是一角甜蜜的記憶。如今小店旁邊蓋了一個候車亭,半個多世紀之後,雜貨店的老闆一定早已換人了。

我們在候車板凳上稍坐片刻,公車就來了。我知道日後再次造訪此處故居的機會微乎其微,生命裡的一切都在改變,都要過去,沒有什麼是能被留住的,唯有愛、祝福與感恩會湧流不斷。(寄自加州

高遠村中的籃球場還在。(圖片提供∕王慧敏)
高遠村中的籃球場還在。(圖片提供∕王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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