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譯」氣風發39載 工程師譯筆不輸張愛玲、余光中

1950年代的台灣百廢待舉，高雄中油煉油廠在兩岸斷航後無油可煉，當時的煉油廠工程師，猶如今日的竹科工程師，為來自各地的知識精英；閒得發慌的工程師提議辦本專門翻譯國外著作的刊物，意外催生台灣第一本純翻譯雜誌──「拾穗」月刊。不僅近39個年頭，每月出刊不曾中斷，由廠內「理工男」翻譯海明威名著「老人與海」的中譯本，更比已故作家余光中翻譯版本更早成書、流傳更廣。

漫遊者文化出版社近日出版學者張綺容撰寫的「譯氣風發的高雄煉油廠」，就介紹當年那批「右手煉油、左手鍊字」的工程師，如何啟發台灣人三代心靈。

出身浙江望族的金開英，是催生 「拾穗」的靈魂人物。他於1928年負笈美國從事燃料研究，返國後投身煉油產業，成為兩岸石油先驅；二戰結束後，金開英來台擔任石油事業接管委員會主任委員，招考大批中國理工菁英來到高雄煉油廠，計畫從高雄供油給中國使用。

1949年解放軍攻占上海後生意中斷，廠內無油可煉、人心惶惶，金開英旗下大將馮宗道提議創辦純翻譯雜誌，讓這批工程精英「譯而不述」、不要胡思亂想，也別招惹文字獄，獲金開英大力支持。

某天馮宗道在宿舍思索刊名時，無意中拉開書櫃，看見抵台時從日僑遺物攤上買來的相簿，相簿封面印著法國畫家米勒的「拾穗」。由於「拾穗」意為在秋收後的田間拾取遺穗，而「拾穗者」也是蒐集消息的人，符合創辦這份刊物的宗旨，就此拍板定案。

「拾穗」從1950年5月1日創刊，至1989年4月1日停刊，每月出刊不曾中斷。「拾穗」的翻譯速度驚人。海明威名著「老人與海」1952年在美國出版，「拾穗」於隔年1月，便以「海上漁翁」之名刊出，只比張愛玲的香港譯本和余光中的譯本晚幾個月；甚至「海上漁翁」集結為單行本出版，比余光中的譯本更早出版成書。

相較於擁有作家兼譯者身分的張愛玲和余光中，「海上漁翁」譯者辛原，是標準的理工男、高雄煉油廠副廠長董世芬。他畢業自廣東省中山大學化工系，後來擔任中化董事長與石化公會理事長，是台灣石化產業的重要奠基者，卻沒人想到這位「理工男」的譯筆，當年並不輸給其他知名作家。

「拾穗」共發行39年、400多期，出版單行本114種，在台灣的文學藝術界、科學圈留下印記。因為譯者的理工背景，「拾穗」不僅刊出吳爾芙、川端康成等大師名作，也翻譯科學新知如「美國人對氫原子彈的恐怖病」；更因編輯台開明作風，連政治犯的來稿也來者不拒，成就「拾穗」的燦爛風景。

除了翻譯各領域的經典與名著，「拾穗」也積極回應時局。當克難養雞風靡全台灣之際，「拾穗」增設「業餘談養雞」專欄，解答養雞的技術問題；1958年，更連載「西德聯邦總理—阿德諾傳」，譯者還接獲阿德諾回函致謝，見證了台德國際友誼。

「拾穗」也對外公開徵求譯稿，5000字以下每千字30元台幣（約0.95美元），篇幅長者稿酬更高。當時公務員一個月的薪水平均為100至200元，等於譯一篇短篇小說就可獲得公務員一個月薪水，優渥稿酬吸引各方好手，包括小說家鍾肇政、莎士比亞學者彭鏡禧、劇場推手姚一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