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聖誕節
信封已經熱得有點燙手,她把吹風筒關掉,然後小心翼翼地揭開信封口蓋。五年了,每年聖誕節,她總在信箱裡見到K寄給她姊姊的信。
上高中時,她發覺姊姊有時一個人坐在臥室裡發呆。在多次的逼問下,姊姊才神秘兮兮地說:「妳得答應替我保守秘密。」從姊姊口中,以前的班導師退休了,新來的老師K又帥又年輕,尤其擅長詩詞和繪畫。「妳知道嗎?我放學後悄悄跟在他後面,見到他越過平西橋。」怪不得近來姊姊每天放學都晚回家。
她家三姊弟,姊姊如玉,她碧玉,還有弟弟偉強。她給姊姊出主意:「妳哪裡需要這樣辛苦?小弟成績差,把他請到家裡來輔導,不就成了嗎?」
一天,姊姊說她要學油畫,父親二話不說,給她購買了繪畫工具,姊姊在客廳掛上了自己的處女作,是她自己的畫像,還題了兩句詩:「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她記起姊姊的書桌上,擺著K送給姊姊的一張素描和這兩句題詞,油畫正是仿照這原作畫的。不知何時,她發覺要是哪天K來遲了,她自己就像三魂不見了七魄,但礙於姊姊,她只能默默地偷窺著他。
兩年後,K考到獎學金到美國深造。K走後,姊姊每年的聖誕節總收到他的一張卡片,寄件人地址只是郵政信箱。聽姊姊說,卡片上只有姊姊的名字和K的簽名,提及他自己的生活,也從不回姊姊的信。五年來,她見到姊姊把那些卡片鎖在書桌抽屜裡,更同情她沒接到回信時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比姊姊更難過,她明知自己傾慕迷戀K是鏡花水月,卻不能自拔,又愧疚面對姊姊。
姊姊不知何時患上乳腺癌,今年2月才察覺,但為時已晚,上個月撒手塵寰。一如往年,今年又收到K的信,這次的收件人只寫了一個「玉」字,她覺得似乎冥冥中註定給她打開信封的機會,她捨不得用剪刀剪開封口,匆匆地地跑進浴室,拿起吹風筒加熱,然後小心翼翼地揭開信封口蓋,信封裡不是卡片,只是一張短箋。
「玉:我是K的室友,五年前K出了車禍,不但傷勢嚴重,還因沒買車險而為理賠官司煩惱,書念不成,簽證也出了問題,K告訴我,不敢讓妳知他的情況,怕妳擔心。兩個月前他出門後就不見回來,不知妳是否有他的訊息?祝聖誕快樂。K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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