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

30幾年前，我離開俄勒岡州大哥的住處來到加州洛杉磯定居。 初時為著生計、後來又為了照顧年邁母親走不開，所以一直都是大哥來看我們。十年前母親去世後，我們才想起我們是應該到俄勒岡州去探望一下大哥。看看日曆，春假似乎是最佳的選擇。我們開的廂型車雖大，行李還是塞得滿滿的。那時候，孩子還在上小學，上車時孩子問他的科學老師指派他養的魚怎麼辦？ 我們只好把魚缸也帶上。

下加州時因前途渺茫，毫無心情欣賞沿途風光。而今回俄勒岡州又歸心似箭，也無暇顧及路旁美景。黃昏時跨過沙斯塔湖(Shasta Lake)，進入了國家森林，前路是一望無垠的參天古木，眼看太陽就快下山，在轉彎處見到一家破落的汽車旅館，想進去投宿，卻見旅館門口圍聚著幾個赤膊紋身彪形大漢在喝酒，我趕快掉頭回到高速公路，在天黑前總算在山坡旁見到另一家旅館。旅館主人拿房間鑰匙給我時還特別吩咐：「夜間最好別出來，這裡有熊出沒哦。

搬行李時，發現魚缸裡的魚居然也暈車，等到我們安頓好行李、吃了晚餐後才見牠恢復正常。

第二天，我們得翻過錫斯基尤山脈(Siskiyou Mountains)才能到達俄勒岡州境內。此時天空飄著紛紛雪花，我根本沒心情欣賞，只擔心車子是否能安全越過峻嶺。當年開車下加州時雖是新手，但因年輕力壯、精力充沛倒不覺得怎樣。現在年紀大了，斜陡、狹窄、彎曲的路旁是沒護欄的深淵幽壑，前面的車輛因路面濕漉漉濺起了濛濛水花，車稍為慢下來後面緊隨的車輛就喇叭狂鳴，這段路真是駕駛得膽戰心驚。直到中午，才來到平原地帶，到大哥家時已是下午4時多。

一晃十年過去，變化確實不少，孩子們都上了大學，大哥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不能長途跋涉南下加州，二哥不幸在新冠肺炎橫行那年去世，我有自知之明也不敢貿然開車翻山越嶺北上俄勒岡州，我們只能在周末電話上話家常。望著鄰居的芭蕉樹，幾天前綠油油的葉兒還活躍迎風招展，昨晚一場狂風暴雨就把它們摧殘撕裂扯斷，滿地一片狼籍，我想起蔣捷的一剪梅：「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此情此景，真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