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考量 沙烏地阿拉伯的猶豫

金磚擴容是去年的國際大事。由中國、俄羅斯、印度、巴西及南非組成的金磚，在去年8月的南非峰會期間，一口氣邀請沙烏地阿拉伯、伊朗、埃及、阿聯酋、阿根廷及衣索比亞6國加入，預計今年1月起正式生效。從5國擴大為11國、一舉納入多個南方大國的新金磚，大有聲勢鵲起之姿。

不過金磚的擴大之路，卻沒有預期中順暢。先是阿根廷的改弦易轍。立場親美的新總統米雷伊在競選期間，已表態對金磚沒興趣；勝選之後，立即宣布不加入。不過，相較於早有跡象的阿根廷，比較出人意表的反而是，至今動向仍不明的沙烏地阿拉伯。

當2024年1月1日當天，全世界都以為沙烏地阿拉伯已連同其他4國，正式成為金磚會員時，本也已發出新聞稿的沙國國家電視台，卻無預警在其社群媒體上，撤回相關報導。1月中旬的金磚輪值預備會議上，其他9國皆派出代表到場，唯獨沙國未見蹤影。同時間，人在達沃斯論壇的沙國經濟部長被問及此事時僅簡單表示，沙烏地阿拉伯還在考慮中。一月底，去年的輪值主席國南非在外長潘道爾主持的記者會中終於宣布，沙國已確認入會。結果隔天沙國卻馬上發出聲明，否認南非外長的說法。直至本文截稿前，沙國對於到底要不要加入金磚一事，仍沒有進一步的回應。

金磚5國自是期待沙烏地阿拉伯的加入。持平而論，沙國也是這一批新加入名單中，含金量最高的國家。首先從地緣政治的角度而言，沙國不僅是阿拉伯世界的領導者，也是中美俄在中東角力時不敢輕忽的對象，結盟沙國無疑形同戰略上的一大助力。其次，藉由擴大成員國貨幣進行支付的本幣結算，降低對美元的依賴是金磚組織的一大目的。如果身為產油大國的沙烏地阿拉伯加入金磚，可透過石油定價去美元化，加速牽制美元霸權。這也是這一波金磚擴容最為人矚目之處。另外，沙國的加入也將強化更多南方國家對金磚的向心力。

然而在金磚門口踟躕不前的沙國，究竟為何猶豫？表面上的官方說法是，內部程序未完成，實際上應當還是與該國的戰略考量有關。長期與美國關係密切的沙烏地阿拉伯，近年來卻與美國多有齟齬，而開始在大國間找尋平衡之道，並升溫其與北京的關係。然而在中美地緣政治緊張的背景，加入金磚無益於沙國在大國間維持平衡、自主，此為可能的原因之一。

另一可能的原因則不排除與俄羅斯輪值今年的金磚主席國有關。俄羅斯自南非手中接任今年的金磚主席之後即十分積極。不滿西方孤立與制裁的普亭欲結合金磚會員與其他近卅個也有意願加入金磚的國家，以「加強多邊主義，促進公平的全球發展和安全」之名，打造新的國際舞台。在普亭的規畫下，不排除今年的金磚出現較強的反西方色彩，這對沙國可能是個需要拿捏的問題。

不過，即便金磚擴容的第一步不算穩定，現有九國的金磚組織規模已相當可觀：中印、中巴等會員間貿易增速明顯、俄羅斯對外貿易已有八成五採用盧布為主的本幣結算；三年後，金磚成員國的經濟總產值估計可達全球百分之卅七。從短、中、長期觀之，無論是政治或經濟，金磚仍是不可小覷的力量。

 （作者為中山大學政治經濟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