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準會的鴿派行動與鷹派思維

美國聯準會6月14日（台北時間6月15日清晨）宣布此次會議「暫停升息」。聯準會這一波升息循環自去年3月啟動，連續十次的升息，更將聯邦基金利率一路上調至5%至5.25%的水準。這次的暫停升息，是這一年多來聯準會首次的鴿派行為。

這一波利率的急升已引發許多負面效應，包括經濟衰退的疑慮以及金融安定的威脅。今年三月以來矽谷銀行等倒閉事件，更與聯準會升息有直接的關係。暫停升息的決議，本應是市場的好消息，甚至在這次開會前，市場高度預期聯準會將採鴿派行動，股票也因而提前上漲慶祝；但在決議宣布後第一時間的反應，卻是道瓊四百多點的下跌。

決議宣布過後半小時，鮑爾照例開記者會，會中的答詢卻牽引著股市的忽漲忽跌。對照股市起伏及鮑爾發言的內容，可以推測市場下跌並非只是「利多出盡」，而更是反映對結束升息循環的期待。例如鮑爾說：「通膨仍過高，若日後未降至目標（2%），則須不顧一切地對抗通膨」的鷹派發言，就讓市場心驚膽戰。但又例如他在回應記者追問時說：「就業市場的韌性及金融市場的安定，都是聯準會決策中的考量因素」，這類鴿派的回覆，就又讓市場重燃希望而股價上漲。

市場的患得患失，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年多來，終於第一次等到聯準會宣布暫不升息；雖不知其真正的考量（鮑爾僅說暫停升息是18位與會者的共識決，他們皆認為需要等待更多的數據後再做下一步的決策），但許多人究竟期待在抗通膨的路途上，聯準會也能給予景氣復甦及金融安定多一點的重視，也因此期待能盡快結束這一波升息循環，甚至盡快開始降息。尤其，前一日才剛公布5月份的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已下降至4%，生產者物價指數（PPI）更已下降至1.1%。

但是，對於升息循環結束的期待，可能還是要再等一陣子了。聯準會這次會議雖對目前暫停升息有共識，但公開揭露的點陣圖卻顯示有3分之2（12位）的與會成員，認為今年還須有兩碼以上的升息，其中有3位甚至認為還需要3碼以上。鮑爾在記者會中，也特別為聯準會此次的「鴿派行動、鷹派思維」提出說明。

首先，鮑爾記者會中數度強調，聯準會觀察的通膨率是核心個人消費支出指數（Core PCE），而非CPI或PPI。核心通膨率因為剔除波動較大的食品及能源價格，因此穩定性較高，較能反映通膨的基本趨勢；而因其含租金在內，鮑爾因此強調在租金沒有下跌之前，PCE也不容易下降。

其次，鮑爾解釋雖已連續升息，但失業率仍處於歷史低檔；就業市場展現的韌性更是出乎意料。民眾有工作有薪水，消費力道就也不減，其所帶來的通膨壓力就無法輕忽。目前的Core PCE仍頑固地維持在4.7%的水準，沒有下降趨勢，聯準會也因此認為升息抗通膨的任務，尚未完成。

但是，鮑爾也特別解釋說因為貨幣政策具有延遲效果，升息對經濟的影響尚待觀察，所以聯準會將會一步步謹慎向前行。在抗通膨及防衰退之間的拿捏，聯準會雖有鷹派思維，卻也有鴿派行動，此次終於決議暫停升息，亦值得欣慰。（作者為台大財務金融系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