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155年前 「瘋狂」科學家在紐約開了一條祕密隧道

在夜幕掩護下，工人們於紐約市中心地下20呎深處，開鑿出一條寬8呎、長300呎的隧道。祕密施工數月後，當工程最終揭幕時，成果宛如「環遊世界80天」作者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筆下的奇幻世界。這條隧道潔淨、迅捷且奢華，配備沙發、鋼琴乃至飼養金魚的噴泉，企圖改變曼哈頓、甚至革新全球公共交通的未來；然而政治與裙帶資本主義扼殺了這項計畫，155年後這段歷史幾近湮沒，僅記錄於某棟公寓的一塊小銅牌上。

每日郵報報導，這條祕密隧道出自「瘋狂」科學家阿爾弗雷德．比馳(Alfred Beach)之手，他夢想建造貫穿曼哈頓的氣動管道(pneumatic-tube)地鐵。身為「科學人」(Scientific American)雜誌的出版者，比馳同時是美國知名的發明家。

在1869至1870年冬季，比馳傾盡家產驗證他的構想：建造一條氣動運輸地鐵；若獲批准，這條隧道終將貫穿百老匯大道(Broadway)，從炮台公園延伸至哈林河。比馳選擇祕密施工，因為他知道當時的眾議員威廉．特威德(William M. Tweed)絕不會允許公開建造。

無蒸汽引擎 不用馬匹

巨型風扇將圓筒形列車送入隧道後再吸回，由於無需蒸汽引擎驅動，隧道內不會充斥如倫敦地鐵般的有毒煙霧與煤渣。更因無需馬匹牽引，乘客不必擔心踩到馬糞，這在當時街道上隨處可見，全城1萬匹拉車的馬，每匹每日留下30磅糞便及4加侖尿。

位於百老匯260號服裝店地下室的候車室(美國首座地鐵站)，裝潢盡顯鍍金時代氣派，牆上掛著畫作，擺放著豪華沙發，甚至有女士專用休息室，曾有人形容為「阿拉丁神燈的藏寶洞穴」。

比馳個人投入約30萬元、其半數財產，當他啟用首段長達一個街區的「比馳氣動鐵路」(Beach Pneumatic Railway)時，他確信民眾必將支持這項創舉，並發起請願迫使特威德同意全線通車。屆時比馳將把隧道延伸至整個百老匯，以時速60哩的速度(當時從市政廳到中央公園的馬車行程尚需數小時)，載著乘客穿梭曼哈頓。

車票25美分 行駛平穩

1870年2月26日周六午後，比馳為他祕密建造的地下氣動鐵路揭開序幕。紐約市民得知，他們的城市擁有全美首條、全球繼倫敦後第二條地鐵後，蜂擁至百老匯與Warren街交匯處地底的豪華車站。只需付25美分，便可登上氣動車廂，被氣流推送至街區盡頭，再被吸回起點。比馳將收益全數捐贈孤兒院。

車廂裝潢精美，鑲嵌人工鑽石的燈飾，座椅鋪設軟墊；搭乘比馳地下鐵路絕非今日拉著吊環的體驗，而是場優雅之旅。作家海倫．坎貝爾(Helen Stuart Campbell)參觀後寫道，入座後兩端車門關閉，工程師或車長觸碰隧道牆面的電報線；車廂瞬間悄然啟動，平穩程度令人難以置信，直至車長開門宣告「Murray Street」，霎時間已回到Warren街起點。

馬車業不滿 州長否決

然而壟斷紐約公共運輸的馬車與驛站業者絕不容忍新的地下運輸來分杯羹，他們向特威德及民主黨政治機器坦慕尼協會(Tammany Hall)支付巨額賄賂以維持壟斷地位。

比馳手持數千份請願書前往奧巴尼，向州議會爭取延伸管道許可。1871與1872年，議會兩度通過特許法案，卻遭民主黨籍州長約翰．霍夫曼(John Hoffman)否決。

特威德垮台時，披露的文件證實這位政治人物將數百萬市政資金轉入私人帳戶；比馳終於順利取得特許經營權，1873年4月新任共和黨州長約翰．迪克斯(John Adams Dix)簽署特許狀時，但已時不我予。

經濟大蕭條 夢想幻滅

那年春天，「鐵路大亨」傑伊．古爾德(Jay Gould)操縱黃金市場的陰謀破產，引發一場災難性經濟蕭條。信用消失，比馳無法為他那不切實際的交通計畫籌措資金，構想就此消亡。隧道被改造成射擊場，由全國步槍協會(NRA)舉辦射擊競賽。然而隧道終究荒廢失修，入口被磚牆封堵，成為一個密封的時代遺跡，那曾是人們相信公共交通未來將由氣動系統驅動的年代。

比馳於1896年1月1日過世，對這條如今已被世人遺忘的氣動地鐵的失敗感到失望，但未因此後悔，盡管他的後代至今仍懊悔他當年將家產傾注於此。

不到三年後的1898年12月4日，這棟位於百老匯260號的建築在一場神祕大火中化為灰燼，火災原因始終未能查明。隔年4月，清理人員終於抵達地下室，在通道下方發現一堵磚牆；破牆而入後，驚見古老的比馳隧道，盡頭停放著昔日裝潢精緻、如今已腐朽的車廂。

1899年底，隧道入口再度被磚牆封堵，百老匯與沃倫街西南角的新建築工程隨即啟動。該建築現編號258號，現已改建為合作公寓(co-op)，單位售價達150萬元。

紐約地鐵直到1918年1月5日才在百老匯下城區開通，距比馳創立的氣動運輸公司已逾50年。地鐵施工期間，舊比馳隧道再度重見天日，古老的木製客車已幾乎完全腐朽。

如今唯一留存的印記是百老匯258號大廳信箱上鑲嵌的一塊小型銅牌，其位置正對昔日宏偉候車站的舊址；文字說明「紐約市首條地下鐵路於1869年在此地祕密開鑿，比馳氣動運輸系統沿百老匯由Warren街至Murray街往返運行，單程票價25美分。」

想一覽此銅牌者，須請大樓住戶開門才能進入。